在這一瞬間,我想了十幾種自救的法子,但可惜的是沒有一個能用得上。我用指甲劃在胳膊上,準備刻下「麥子殺我」幾個字,最起碼得給別人留下線索,以後不管黑道還是白道,絕不能讓這傢伙好活。眼前重新恢復黑暗,我大口呼吸了幾口氣,希望沉下湖底後能多撐一會兒,說不定就會有奇跡的出現。但就在頭頂的口子紮好以後,時間彷彿突然停止了一般,再也沒有了半點聲息。難道說,人在死亡以前,時間會突然被拉長無數倍麼?
即便身在麻袋,我也能感受到外界的冷風,以及空氣中的水汽,周圍幾人的呼吸。時間並沒有停止,但就是失去了動作。過了一會兒,麥子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洪力,你為什麼還不動手?」洪力彷彿愣了一下,才道:「我?我動手?」有些不可思議的意思。
「對啊,你動手。」麥子說:「把王浩推到湖裡去。」
「這……」洪力的語氣顯得十分猶豫,顯然他是不敢做這件事的。很快,他對旁邊那幾個人說:「你們來,把王浩丟進湖裡去!」旁邊那幾人顯然也沉默了,過了半晌才有人說:「力……力哥,我,我們不敢啊……」倒是挺實誠的。畢竟殺人這種事,一般人可沒這個膽子。
「媽的,你們這幾個廢物。」洪力罵罵咧咧的,其他人一聲不吭。緊接著,洪力又對麥子說道:「大……大哥,我也不敢啊。」麥子罵了一聲:「操。」緊接著「啪」的一聲,似乎甩了洪力一個耳光,然後繼續罵道:「你這個廢物,白長這麼大塊頭了!」
這話倒是說的沒錯,洪力生的五大三粗,舉手投足都有力拔山兮之勢,當初在城高憑借這點也能橫行霸道了。只可惜狠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洪力最多算是個狠的,碰上比他更狠的立馬就蔫了,所以到了後來已經徹底不行了。只聽洪力可憐巴巴地說:「大哥,您在社會上混了那麼久,而我一直在學校讀書來著,肯定不能和你比啊……要不,要不……還是您親自動手吧。」關鍵時刻,洪力也挺實誠的,不敢就是不敢,坦白交代了就是。
我在麻袋裡,一顆心懸了起來。因為洪力和那幾個手下都不敢殺人,所以我得以能夠多活了一會兒。但這對一個將死之人來說無疑是種折磨,這種要死不死的感覺徒增了我心中的恐懼而已。麥子又罵了起來,各種污言穢語脫口而出,聽得出他對洪力等人十分失望。
「就憑你們這幾個廢物,老子還怎麼和宇城飛他們斗啊?!老子真他媽的……」
麥子亂七八糟的罵了一陣,洪力他們均是一聲不吭。罵完了,洪力才說:「麥子哥,我們確實不敢殺人。要不,要不你給我們演示一下,說不定我們以後就敢了。」其他人紛紛開口附和,總之就是不願親手殺人。麥子又罵了一通,然後站起來繞到我身後。我的一顆心「砰砰砰」跳起來,感覺都快要從嗓子眼裡蹦出來了。緊接著,麥子的腳踏在我背上,輕飄飄地沒用力氣,卻讓我覺得像是背了一座大山。麥子說道:「給我看好了!」
這一刻,我幾乎停止了呼吸,似乎預感到自己即將跌入湖裡的場景。下身有一點濕濕的。不會吧,我竟然尿了一點出來?千萬不要啊,那可實在太丟人了,不能尿不能尿,哪怕跌進湖裡再尿啊!不就是個死嗎,我已經十八歲了,而且還不是處男,並且做過了學校老大,此生已經沒什麼遺憾了吧?我在心裡狂念著「人生自古誰無死,留取丹心照汗青」這兩句詩,試圖給自己的死增加一點豪邁,總之死後也不能讓人看扁了我!
但是麥子的這一腳踏上來後,卻遲遲沒有發力。我在麻袋裡是蹲著的,姿勢非常之難受。我又開始大口呼吸,搞不明白麥子怎麼還不動手。眾人的呼吸聲都有些急促,似乎在等著那個場面的到來。一秒鐘,兩秒鐘……一分鐘,兩分鐘……一動,不動。
我突然感覺到,背上的腳,有那麼一絲絲的顫抖。麥子在害怕?我為這個發現感到欣喜。麥子不像剛才他自己吹的那般在社會上混過以後如何如何了,在面對一條鮮活的生命並且還要親手終結的時候,麥子心中產生了極大的猶豫和膽怯!
剛才還對洪力等幾人破口大罵的麥子,原來也只是個外強中乾的傢伙罷了,和一年半前並沒有多大的區別。要不是自己的性命還在垂危之中,我在麻袋裡就想要放聲大笑了。當然我不會真的笑出來,萬一惹火了麥子,真把我一腳踢下去怎麼辦。
「大……大哥。」洪力說話了:「您怎麼了?」
「唔……」麥子的聲音躊躇著,似乎在找一個合適的理由,過了數秒方才說道:「我突然覺得,由我來親自示範殺人,效果其實也不是太好。這樣吧,帶王浩去見我大哥,讓你們看看什麼叫真正的殺人!」說完以後,他把腳收了回去,然後朝著後方走去,腳步聲越來越遠。
洪力他們連忙七手八腳地將我抬起,一路小跑地跟在麥子的後面。很快的,他們又把我丟在後備箱裡,緊接著車門「砰砰砰」關上,車子很快又啟動了起來。我蜷縮在麻袋裡,為自己撿回一命感到慶幸。可是即將到來的危險又讓我無法徹底放鬆,因為麥子要把我交給他的社會大哥親自來殺。總而言之,還是逃不了一個死字。
車子一路顛簸,耳邊起初只是馬達的轟鳴聲,到得後來漸漸有了其他的聲音,四周也變得人聲鼎沸起來,看來已經到了熱鬧的城區。雖然已經凌晨,但總有些地方永遠熱鬧,比如開元路這條繁華的街道。通過分析現場的聲音,以及默算行走的時間,我肯定自己已經置身於開元路上。城南區,也只有開元路能有這般熱鬧了,在這個時間還能這般喧嘩。車子停了,周圍還算安靜,看來不是什麼大型的娛樂城。車門打開又關上,幾個人又圍過來,將我身體上方的後備箱打開了。「喂,死了沒。」洪力又是這句話,真是讓我煩不勝煩。
我又哼了一聲,這估計已經是我們倆的默契了。幾個人又把我抬下來,看樣子正往什麼地方走去。耳邊的聲音清晰起來,「砰、啪……」典型的撞球聲,看來是間桌球室了。聲音嗡嗡嗡的,看來人還不少,而且煙味瀰漫。突然有人問道:「麥子,什麼情況?」
前方數米處,麥子的聲音響起:「綁了個人過來,今天晚上好好玩玩他。」
一聽這個「玩玩」更是讓我魂飛魄散,別說專業的黑社會了,就是普通小混子,「玩玩」也是非常可怕的,我可是見過不少的手段。「登登登」的聲音響起,我的身子也傾斜起來,看來正在上樓。上了樓後,一扇門被推開,眾人進了一間屋子。屋子裡沒什麼味道,但是傳來淫聲浪語,似乎有人正在這辦事。但是隨著我們的進入,這個聲音立馬停了。
「媽的,誰讓你進來的?!」一個中年男子粗獷的聲音響起,顯然被打斷了興致很不爽。
「大,大哥……」麥子的聲音結巴起來:「我有點事找你,不知道你正在……」
麥子果然也有大哥。在學校混的學生,終歸要在外面認個大哥才有前途麼?
「媽的,少給我廢話。」那中年男子的聲音像是雷鳴一般:「找我什麼事,趕緊說來聽聽!」
麥子果然如竹筒倒豆子般說了起來:「我今兒個把以前的仇人抓來了,本來是想親手殺了他的但是……」頓了頓,又說:「好像,好像還不太敢,所以請大哥來幫幫忙。」
在他大哥面前,麥子終究還是說了實話,也不知道洪力他們怎麼想。我看不到洪力他們的表情,但想必應該十分精彩。那中年男子罵了起來:「媽的,你這個廢物,連殺人也不敢。」
麥子唯唯諾諾的。那中年男子又說道:「把人拉出來給我看看。」
立刻有人把我頭頂的口子解開了。我把頭探了出來,屋裡的燈光有些昏暗,有人按住了我的肩膀。這是一個桌球包房,正中間擺著一張檯球桌,桌上的桌球十分凌亂,但這並不足以吸引人的目光。任何男人第一眼只會看到躺在球桌上的女人。那個女人仰面躺在桌上,看不太清她的模樣,只見她酥胸半裸,身上只披著一條類似紗巾的東西,正好將女人的敏感部位遮住;兩條腿又白又直,如同兩截蓮藕掛在桌上一般。這是個身材極其妖嬈的女人,渾身上下的皮膚如同一塊玉璞,不用看她的模樣也知道一定是個大美人。
「一進來就盯著我的女人看,這膽子是相當大啊。」中年男子的聲音響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