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急於詳解:「我打個不恰當的比方……」
史迪文冷冷清清:「不恰當就給我閉嘴。」
「是你給我閉嘴。兩害相權取其輕,一邊是於小界,一邊是高慧,孰輕孰重這不必我說。我總要賭一賭,或許我答應了於小界,喬先生就不必在高慧身上大做文章。史迪文……媲」
又一次,史迪文打斷了我:「何荷,你給我馬上離開他家。丫」
「我不。」
「孰輕孰重?你說孰輕孰重?對我來說沒什麼比你重。我的計劃不用你參與,不管我成不成功,不用你受人擺佈,低聲下氣。」電話中傳來史迪文重重的踱步聲。
「彼此彼此,對我來說你一樣重於泰山。」我針鋒相對,「我過得好不好,那取決於『我們』過得好不好,所以我不是在幫你,我是在幫我們,在幫我自己。」
「我不能接受你和於小界在一起,演戲也不行。」史迪文似乎是立定了下來,低吼道。
「還是彼此彼此,我也不能接受你和高慧在一起,貌合神離也不行。別忘了,我問過你我該怎麼做,是你讓我隨機應變的。」我不退讓,「這就是我的隨機應變。」
「早知你會蠢兮兮地自投羅網,我打昏了你也該送你走。」
「你別小題大做。」
「我再說一遍,馬上離開他家。何荷,我不介意高慧這樣的突發狀況,我應付得來。」
「應付得來,應付得來,這話你說過一百遍,我也深信不疑。」我騰地站直了身,「可你也是個人,你不是神,你也會累,別不承認,你才說過的,一天奮戰十八個小時你怎麼會不累?那麼其餘六個小時,你是要和高慧同一屋簷下,時時刻刻戒備,還是要無牽無掛地洗個熱水澡,歇歇氣一覺到天亮,我代你選後者。」
「可這不是我的初衷。」史迪文在點煙,打火機連續卡卡作響,「我不是為了讓你吃苦才追求你的。」
「說到初衷,我的初衷裡還壓根兒沒有你呢。未來比眼前重要,眼前比初衷重要,總之,最不值錢的就是初衷了。再說到追求,你有追求我嗎?不如說我們一拍即合。」回聲將我的一句句話連作連珠炮,「史迪文,我們是平等的。」
史迪文到底也沒點著煙,一聲脆響,他狠狠將打火機擲了出去。
我嚇到了:「你***也不怕爆炸啊!」
「要爆炸的是我,是我要被你氣到爆炸了!」似乎,史迪文又掀翻了什麼。
我隨手抓上沙發靠墊,指甲深深地陷進去,唯有發洩了,才能對他好言好語,否則我會破口大罵罵他不可理喻。
我深呼吸:「你今天透支了,腦袋不靈光了,我們改天再談。」
史迪文也平復下來,但聲音凍了冰:「這和透不透支無關,我睡上三天三夜或是再工作三天三夜都一樣,我的答案就是不准,絕對不准。這是原則,是嫉妒。」
「我心裡只有你。」
「那就來找我。」史迪文不惜懇求。
「改天……」
令人猝不及防地,就這樣,史迪文掛斷了電話。
我頓了頓,再撥過去,他卻關機了。
爭執過後的不了了之,是最痛上加痛的收場,像是血流如注的刀傷後,又被死死地摀住口鼻,昏天黑地。
我不是不想哭的,但又理直氣壯,明明是他專橫,是他逞強,我是對的,我是理智的,也不是不想爆發的,但又心如刀絞,這一次的相隔,像是連心都走岔了。如此一來我反倒什麼也沒做,沒有哭,沒有爆發,如同江水和沙石的對峙,不等澎湃,便陷入凝固。
我將沙發靠墊端端地擺回原位,其上一根長髮,帶著波浪,是不同於我的黑色的栗色。
是姜絢麗,的確是姜絢麗。
夏日總是黏黏地拖沓,晚七點,天仍大亮。
於小界一邊下樓,一邊試探地喚我:「何荷?」
我倚在窗邊,一聲不響。
於小界當我走掉了,而隨即又找到我,從失望到一掃失望,這上天入地的顛倒倒不是裝能裝得出的。總說他變了,而變了無可厚非,熱血的青春年華,即使對嘿攝匯,他亦未能執著,何況對女人,更何況對我,他仍有最初的悸動頻頻衝破他的三年來的武裝。
我不怪他的,騙了就騙了,只是不喜歡。
只是喜歡的,就史迪文一個人而已。
於小界走過來,我伸手探了探他的額頭:「三十六度六,誤差上下零點二。」
「你是神醫。」於小界愉悅地擁抱我。
「於小界,你說過的,演戲也可以的。」我態度友好。
於小界僵了一下,笑了笑,雙手下滑,圈在我腰間:「你等我一下,我去沖個澡,我們去外面吃飯。」
我抵開他,勢必等他的答覆。
他不得不說:「可以,演戲也可以的,但演戲也要吃飯是不是?」
像是要嘗試什麼,於小界語畢便要吻我。我伸手擋住我的嘴,他一變向,雙唇落在我臉頰。之後他笑吟吟地說他有分寸,而我糾正他,說這樣不叫有分寸,下不為例。於小界不氣不惱,點點頭便應允了。彷彿他要的並不多,只要有我在,他就歡歡喜喜。
這一晚,史迪文一直沒有出現。
無論是於小界的家門外,或是餐廳,或是我家,他皆沒有以盛怒的姿態出現。
我再致電他,他的手機仍關閉著。
除了他新的號碼,我還貿貿然地撥打了他其它號碼。他鐵了心,一概不接。
我去了他家,為了防他也防喬先生的耳目,遠遠地便棄了車,鬼鬼祟祟地徒步,貓在綠地裡喂蚊子。他的窗口黑黢黢得像口鐵鍋。我叫了外賣,倒背如流背上他的地址。不一會兒,送外賣的小哥騎著摩托車突突突而來,滿載而上,又滿載而下,一肚子憤憤。
我又致電「荷」度假村,點名找阿南。對方答曰查無此人。
一個三十七歲獨當一面的男人也不過如此,失蹤的小把戲玩兒得興致勃勃。
我知曉:但凡我讓步,無所不知無所不曉的他會立即從天而降,他就是在這麼逼我。
我腳踝上被叮咬的疙瘩連成了片,奇癢難忍。
回程中,我自藥店買了一瓶風油精,豎直嘩嘩地倒下去,寒徹骨又火辣辣的疼。
可有個男人卻比我更加辛苦千千萬倍,無奈我對他的心疼,他偏偏不識好歹。
於小界迅速地病癒了,一日三餐至少會有一餐和我共進,偶爾我太忙,他便親自送外賣來。喬先生對于氏珠寶秀的贊助,水到渠成。珠寶秀的代言人請到了南非籍名模中的名模坎蒂絲,璀璨的硬照頻頻閃現在了高檔購物中心的露天電子屏上。於小界可謂雙豐收,志得意滿。
除了,他時不時會若無其事地按斷幾通來電,流露隱隱的焦躁,他幾乎像無憂無慮的天之驕子。
高慧沒有來京,至少,目前仍沒有來京。
這是連日來唯一一點值得我展顏的利好消息。
而我自認為的「見效」,並沒能引史迪文出洞道聲謝謝。他仍持久地消失著,像三伏天等不來的徐徐清風。
可他又哪裡是消失。
財經台的聚焦欄目,擋下了瑞元的毛遂自薦,隨後,他史迪文卻人模狗樣地受了邀。化妝師是妙手回春吧,我扒著電視對他看了又看,莫說黑眼圈,連毛孔都找不到,談笑間一口白牙完美得像是假的。
接下來,汪水水受聘於喬泰股份。
虧我這廂還在誇誇其談,自詡立場堅定堅定不移,絕不因汪水水的示好而納她入瑞元旗下。怎地就這麼失了策,此處不納她,自有納她處。
對此,史迪文仍保持沉默。
於是,我是真的火了。
一整天,手機擱在辦公桌上,我不間斷地動動手指,便能撥給史迪文。
枯燥的等待音像緊箍咒似的,叫人等待到崩潰。我一邊辦公,嘴裡一邊和唱: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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週六加更,你們就冒冒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