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會有事。」於小界的提問,我全無答案。但史迪文不會讓我有事,那麼,我便不會有事。
於小界握了一會兒,便鬆開了我:「總之,小心。」
「放心,我吉人自有天相呢。還有,於小界……」氣氛沉甸甸的不妥,我唯有江湖氣地,「你替我擋下的那一刀,我是一定會當湧泉相報,將來有用得到我的地方,一定給我個機會。」
可即便我大喇喇了,於小界還是抱了我,說不上猛烈,跨上半步,溫和地抱了我,下巴蹭在我的發側磨了磨。而我在他的身上,聞到了女人的香水味。我雙手來得及抵在他胸前,但不等我推開他,他就退開了,明澈地笑了笑:「走吧。」
我上了車,駛出十幾米又輪胎碾過地面刷刷地倒了回來:「喬先生這樣的牛鬼蛇神,你也敬而遠之好不好?」
於小界彎下腰,直言不諱:「可他是能幫助我在于氏站穩腳跟的牛鬼蛇神。」
我不死心:「于氏的位子,對你真的這麼重要?」
「我也有想過,要不要回到從前,想過說不定那才是我想要的。」於小界像是在說笑,「何荷,假如我回到從前,你有沒有可能陪我一塊兒回去?」
「沒有,沒有可能。」我一口咬定。
於小界說不上太失落,只垂了垂眼瞼,站直了身。
駛出停車場,我從皮包中翻出手機,和史迪文的電話早早就沒來由地中斷了,通話時長僅僅三分鐘。
我再撥回去,史迪文立即接通:「在哪呢你?」
電話中傳來飛速的車流聲。我反問他:「你又在哪呢?」
「去瑞元的路上。」
「別再飛車了,虛驚一場。」我減緩車速,「是我太神經質了,後面一陣腳步聲,我就患了被害妄想症。於小界,於小界罷了,他查到了主使文勇的人,好心來提點提點我。你也聽到了的,哦?」
「他人呢?」
「走了。」
史迪文急促的滴滴鳴笛,代表他仍在爭分奪秒:「何荷你的被害妄想症沒有問題,在我認為,他姓于的的確是數一數二的危險分子。」
我也不爭辯:「嘖,於小界的本性我們就暫時各執一詞好了。」
史迪文沒有異議:「除了文勇一事,我可還聽到了你要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至於你如何報的……媽的,這電話不管是不是你故意掛斷的,總之斷得還真是時候。何荷,這事兒可不帶以身相許的。」
我索性將車子停在了路邊,按下車窗。車流人海,空氣污濁得像是會要人性命,而我卻懶洋洋地深吸了一口:「你管擋下一刀叫滴水之恩嗎?不過以身相許就免了。」
「今天就事論事,我還是謝謝他好了。這虛驚一場倒給了我一個來找你的理由。」
我掏出唇彩,對著側邊的後視鏡塗抹:「我在雙槐路輔路,向西兩百米。」
「兩分鐘就到。」史迪文也有他的急切,只是往往比我善於掩藏。
可惜,後視鏡中除了我發光的臉孔,還停有一輛銀灰色尼桑。適才它就和我停在同一片停車場,我別過於小界後,轉彎轉得太猛,險些擦過它的車頭。
我不甘心:「史迪文,你教教我怎麼才能甩掉尾巴。」
「改天,何荷我們改天好了。」史迪文卻做了這樣的決定。
不我你湖那。掛斷電話,我解開安全帶,後仰在了座位上。三十一歲的我,和三十七的史迪文,不再有少男少女的莽撞,不再逞一時之快,奮不顧身。只是,想見,就是相見,還是想見,像有根繩子一下下地扯著腳踝,像有個唯恐天下不亂的壞人在一遍遍慫恿,更像世間最美的一朵花,只要伸伸手,跳跳腳,便可採擷,可偏偏要鍛煉定力,一動不准動。
過了好一會兒,我才扯回安全帶,視線不由得調向主路的高架橋。
史迪文的車子,就堂而皇之地,又不露聲色地停在那兒。
車流的光線太奪目,高架橋的海拔又太惱人,我幾乎鎖不定他的面容。
史迪文大概是對我笑了笑,這才踩下油門,絕塵而去。
呵,這到底也算見上一見了,是吧。
銀灰色尼桑一路尾隨我回了我爸媽家。我下車,它接著蹲守。
三樓四樓的聲控燈又出了故障,我跺了好幾腳,週遭仍黑壓壓地叫人憤懣。當身後又一次傳來駭人的腳步聲時,我幾乎發了狂。是喬先生的人嗎?還是哪個小賊?要再打給史迪文呼救嗎?可我又似乎在悶悶不樂,即便承認他小心駛得萬年船無可指責,可還是在因為他的保守,退縮,膽小,為他的不露面而悶悶不樂得快要炸裂了。
我決定了這一次自力更生,疾走了幾步,匡啷一聲,抄上了某戶人家丟棄於此的廢舊花盆。
與此同時,那人及時發聲:「你這是在誇我是花樣美男嗎?」
這樣的話,只會出自史迪文之口。
我沒回頭,心緒失控的起起伏伏,令人沮喪。
史迪文緩緩追上來,自我身後取下我手中的花盆,撂回原處:「我這麼大支的花樣美男,栽在這小號的花盆裡不大合適吧?」
我被史迪文扳著回過身,位於三樓半樓梯交接處的同一水平面上,低他太多。
史迪文出門出得急,穿著件無奇的灰色t恤,深色系的運動褲,腳下踩著人字拖鞋,好不懶散。他甚至打了個呵欠,說出門出得急,忘了帶煙,這會兒犯了煙癮。
「蘇煙嗎?你等我,我去買。」我想無理取鬧的,究竟也沒取鬧出來,歎了口氣,我似乎還是明理的我。
「有你也是一樣。」史迪文卻這樣說。
忽地,他一彎身,雙臂一圈,箍住在我的臀下,倏然將我豎直抱高,一側身,撂放在了樓梯扶手拐角的那一小段水平處。我被動地落坐那巴掌大的地界,為了穩住重心只好摟住史迪文的脖子。史迪文隨即用膝蓋撥開我的雙腿,站到中間:「有你誰還要煙啊?」
樓道裡只一扇小小的見方的窗,沒有月亮,微薄的路燈燈光灑進來,聊勝於無。
史迪文的雙手攬在我腰臀之後,給我安穩的支撐。我全無後顧之憂,雙手垂下,垂著頭悠然地撫弄他t恤的下緣,沉溺地默默著。
史迪文心平氣和:「他的話,你可以信,但不可以全信。」
「誰?哦,於小界……」
史迪文追問:「他有沒有說,他是在哪裡找到了文勇的妻子?那女人拿了錢,消失得無影無蹤,到底是什麼地方,我挖地三尺找不到,倒叫他找到了?」
「沒有,他沒說,我也沒問。」我重打精神,「或者,我可以問問看……」
「不,不用了。」史迪文扯了扯嘴角,只發出不屑的呵的一聲鼻息,便打住了。
接著,史迪文抽回一隻手,端高我的下巴,端詳著:「這是什麼新風潮?口紅只塗上面?」
「還不是怪你反反覆覆,說兩分鐘就到我才塗的,才塗了上面你又取消。」我抬手去抹。
史迪文卻撥開我的手:「我幫你好了。」
說話間,史迪文的唇俗氣地向我俯來。14967626
而我也並不脫俗地迎接著他。
可就在這時,半層樓之上,四樓一戶人家推開了門,滿室燈光撲出來,剎那間令我和史迪文無所遁形。
我沒回頭,光是憑那光線的來源便可以斷定,那戶人家,正是我泱泱何家。
我蹭地跳下扶手,猛然回頭:「媽。」
史迪文退開小半步,按兵不動。10nlk。
我媽的震驚不亞於我們,硬著頭皮:「我……我在陽台見你停了車的,心說怎麼半天不上來。」
接著,何翱從我媽腿邊鑽出腦袋:「爸爸?」
史迪文只好一抬手:「嗨。」
我媽天人交戰:「那個……進來坐坐。」
「哦……」史迪文罕有怔怔的時候,可腳下的步伐還是磊落,兩步一跨,擠到了我的前面,便要上樓。
而他這一上樓,我汗如雨下。史迪文的灰色t恤無奇的僅限於前身,背後卻是透明……透明的衣料,縱然他有完美的背部線條,但這對我媽來說……而他的褲子……在昏暗處我只當是好端端的深色系,可隨著他步入光芒,那分明是招搖的大紅色,真真是……光芒萬丈。再加上他的人字拖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