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滋地一聲,將大半杯的果汁一吸到底:「扶不起的阿斗?那又留他做什麼?」
果汁沒了,杯子卻仍被我握在手上,像是非握個什麼才有底氣似的,只等喬先生的陰損登峰造極,我會用最直接的方法,給他抹顏色看看。
喬先生重新閉目養神:「天賦他是有的,只不過,充其量也只是一塊墊腳石。而離了我,他一塊墊腳石,和滿大街的石頭又有什麼分別?」
我的指甲握到泛白:「怪了,在上海,您可是對他褒獎有加。哦……面子話是不是?媲」
喬先生笑了笑:「如今我可當你是朋友嘍,朋友才說說心裡話。」
這時,若不是汪水水的呼喊,我手上的杯子無疑會壽終正寢,即使不摔在喬先生儒雅的小臉兒上,也得一不小心,摔在我自個兒腳邊,否則我滿滿的心頭之恨,無處消解,還不要了我的小命。心裡話,心裡話?縱然他姓喬的的嘴臉我早一而再再而三地領教過,可今天他對史迪文供認不諱的侮辱,仍讓我彷彿白白在這險惡世道打滾了三十一載,讓我倒退回初生嬰孩,喜怒由心,全不由人。
可汪水水一聲呼喚震住了我:「steven,小心!」
話說史迪文還真的取了護腕來,正慢悠悠地一邊戴,一邊歸位。
而於小界一記平擊發球,球速極快,直直地威脅向史迪文的臉孔。
我暗暗嗤笑汪水水的少見多怪,以史迪文的反射神經……
而枉我這麼篤定著,直到那顆金黃色的炮彈,按既定軌跡飛行了一大半,史迪文仍無動於衷。末了,他一偏頭,球削著他鬢角之上的頭髮,一閃而過,觸地後彈至鐵絲網,發出嘩嘩的震顫聲。
史迪文摀住半張臉:「啊……」
可我這一次仍是篤定:千真萬確,那一球只殃及了他的頭髮。
球場上的其餘三人包括於小界在內,再以汪水水為首,無不從四面八方包抄而上,關詢聲聲入耳。
反觀球場外的我和喬先生,倒是穩如泰山。
「暈暈暈,頭好暈哦。」史迪文說歸說,卻還獨立得什麼似的,撥開汪水水的纖纖玉手,獨自下了場,「一時半會兒我是奉陪不了了,你們繼續,繼續啊。」
史迪文一屁股坐在了我和喬先生中間,「傷」的是挨著我這一側的半張臉。
喬先生一揮手,揮退了按摩師,對史迪文和風細雨:「之前是由著你吹噓如何如何厲害,就是無緣親眼目睹,今天這又泡湯了?」
「哎,眼冒金星啊這會兒。」
「呵,小聰明。」喬先生一語道破。
史迪文不置可否,但放鬆了捂著臉的手,對我飛快地擠了一下眼睛。
我別過頭笑了笑。
在我的天平上,對喬先生的厭惡,再加上史迪文的出醜,也遠遠不及他毫髮不傷的退場來得重要。我一向有骨氣,張口寧為玉碎不為瓦全,閉口便是死也要站著死,可這次對他史迪文破了例,只要他無恙,只要他不再流血不再倒地,耍小聰明也好,弱勢也好,怎樣都好。
於小界走到鐵絲網前:「喬先生,賞不賞光啊?」
汪水水也要退場:「你們單打好了。」
而史迪文,又哪裡會弱勢:「別別別,咱們不是友誼第一,比賽第二嗎?單打多無聊。喬先生,您來都來了,鬆鬆筋骨也好。挑個最強的,和他組隊,百戰百勝。」
於小界接下話茬:「是啊喬先生,來和我強強聯手怎麼樣?」
勢態發展到這般田地,操控全盤的人不是他史迪文,還會是誰?
如此彫蟲小技,史迪文信手拈來。場外餘下我和他二人,他也不避諱一旁的侍應生,對我第一句話便是:「我運動細胞有多發達,你知道的哦。」
「知道是知道,可也不能排除你有短板的可能性。」
史迪文饒有興致:「等我真的復原了,我們來單挑啊。」
「你有沒有真的復原,他是知道的吧?」我看著正在做準備活動的喬先生。
我以為我是「看著」,可史迪文卻說:「喂,收起你的仇視。」
我只好埋下頭。
史迪文迷人地說了句「辛苦你了」,便支走了侍應生。
「發號施令可以讓他滿足,而在滿足之餘的快樂,是要建立在別人的痛苦之上的。對他來說,這就是金錢的魅力。」史迪文穿回長褲和外衫,愜意地坐回我旁邊,「咦,咱們這兒的醪糟果汁有這麼對你胃口嗎?要不要再來一杯?」
「不用了,萬一一會兒我有機會上場,太飽足會影響我的水平。」
史迪文失笑:「好鬥志昂揚,怎麼?要給我出出氣嗎?他和你說了什麼?說我是離不開他的附屬品嗎?」
我詫異地偏過頭。
史迪文多無奈似的:「小荷呀,把你的大驚小怪也收一收吧。」
剛剛的接發球,史迪文矇混過關,一分力未出,半滴汗未生。這會兒,他和我相距二十公分,曝曬下只有雙眸晶晶發亮:「或者他還說了,我有天賦是不假,但小聰明終究不是大智慧。而他只說了我離不開他,卻從不說他同樣離不開我。試問,他又真的做得到把我這把贏利的利器揮之即去,拱手送人嗎?何荷,我對你有一說一,有二說二,我只對你一個人……這樣坦白,我對他每耍一次小聰明,他對我的防備就會松一分,說臥薪嘗膽太誇張了,但我總有我的,嗯……凌雲壯志?啊……怎麼辦,怎麼每個詞兒都這麼誇張啊。」
我大概有些癡癡地,以至於史迪文清了清嗓子:「再請你收起滿眼的紅心。你今天這麼怎麼了?把自制力落在車裡了嗎?」
我又只好直直地去觀戰。
於小界和喬先生一方,汪水水和於燁一方。喬先生怎麼說也不再年富力強,如此一來,雙方水平不相上下,還真有的一拼。
「他這個人,一貫注重結果,所以招攬的,合作的,攀附的,只會是最強者,區區一場友誼賽也不會例外。」史迪文也在觀戰。
「所以說,這是你計劃好的?自保之外,再把他送到於小界身邊?」
果然,喬先生甘於充數,只偶爾揮揮拍,效果不計,他讓於小界獨當一面,但凡勝利,便會高亢地和他擊掌。
史迪文掏出手機,擺弄著什麼:「你不是要撮合他們嗎?反正和我他三哥也不過是幾面之交,索性助你一臂之力好了。幫你還了欠他的感情債,我也才好高枕無憂。可是何荷,你這真的是豬邏輯,感情這檔子事兒,從來沒有公平和道理可言,又哪來的誰欠誰,誰還誰。」
「那你千萬別被我的豬邏輯傳染,別對汪水水心存虧欠。」我回敬道。
從最初的人在曹營心在漢,到了當下的拼盡全力,汪水水已有些氣喘吁吁。
「這你就別操心了。不如想想看,一會兒你真有機會上場的話,對你這麼不利的撞衫……你可如何是好?」
我不由得伸長了雙腿,坐了個悠哉。有這樣一場在眾目睽睽之下的光明的約會,受他幾句調侃,無傷大雅。
「女孩子家家的,豎什麼中指哦?」史迪文不鹹不淡地抱怨道。
果然,我適才在那間房間的一舉一動,重放在了史迪文的手機屏幕上。
「女孩子?」我先挑了刺兒。
「好吧,女人。你們女人的通病果然是好奇。」
「看看仔細,我懸崖勒馬了。」我強調道。
「可誰讓你懸崖勒馬了?那就是要給你過目的。」
我意外。
「我想把這兒命名為單字『荷』,荷花的荷,嗯……或者你也可以認為是小荷的荷。文件夾裡是我找人設計的幾種字樣,將來會用在牌匾上,想讓你幫我拿拿主意的。」
我陷入更深的意外。
「又來了又來了,大驚小怪那勁兒又來了。」史迪文學著我,也伸長了雙腿,「剛剛我說『咱們這兒的醪糟果汁』,沒有給你預示嗎?」
「我……」
搶在我反對之前,史迪文打斷我:「你不用小題大做。我沒有說要給你股份或是什麼,反正這會兒給你你也不會要。你就權當我是心血來潮好了,一定……要把你的名字拴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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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圖推,理應加更的,不過有個三歲半的小病號正纏著我~今天大概沒戲了,明天爭取加回來~謝謝你們的支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