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血糖驟降,頭昏昏沉沉,認命地由著史迪文考古似的仔細。
「滿意了嗎?」等史迪文收了手,我也奄奄一息了。
史迪文橫跨一步,讓出出路,還紳士地做了個請的姿勢。
可我才抬腿,他又張了嘴:「喂。」
我剎住。這男人,正經的時候太少,所以一旦正經,便叫人魔障。
他說:「你和那小白臉的什麼……風花雪月的,不順?不順的話,我不介意你再吃我這回頭草的。」
給他消了音的話,他剛毅的眉頭活像在宣誓,沒有半點打趣的意思。
我偏過頭:「幹嘛三番五次給我機會?」
「因為與其在這茫茫人海中,再找一個和我搭調的,還不如和你重修舊好。何荷,你不信邪嗎?於你也是一樣,沒有人會比我……和你更搭調了。」
「有這麼邪乎嗎?」我求甚解。
史迪文側面對著我。他的鼻樑和睫毛被光映得沒了輪廓,倒是有兩道魚尾紋隱隱地,卻也刀刻般地暴露著。好在他的身形挺拔,朝氣蓬勃,不然那歲月的痕跡,和他的不無惆悵,會直擊我的心房。他公佈答案:「我們都不在乎天長地久,但求曾經擁有。」
而後的幾秒鐘,是我們相處過的最凝固,最清風徐徐的幾秒鐘,沒有語言,沒有交纏,光陰荏苒。
接著,史迪文也倏然偏過了頭,對我咧嘴一笑:「不是嗎?」
他的嘴唇天生生得薄,再一咧,更加薄,好一副刻薄的長相。
我臨危不懼,百般思量,末了選擇繼續矯揉地心事重重:「是,而我們……曾經擁有過了。」
史迪文大喇喇的奸笑,如我預期地,被我感情真摯的抒情燙了個皮開肉綻。
我頭也不回地走了。我獨自呢喃了兩遍:「不在乎天長地久?不在乎天長地久?你可真不瞭解我。」
但和史迪文是多說無益的,他不過是個出身小富之家的,被寵得沒樣兒了的,浪蕩的獨身主義者,說什麼談情說愛,連交心都不適宜的。
我只求他離我遠遠的。
至於周綜維,到今天我仍無良策。我給他打過一次電話,他說他在馬來西亞,正致力於木材購買事宜。我說國際漫遊太燒錢,等你回來吧,回來再說。
香宜幼兒園裡,鄭香宜雙手托著腮幫子,臉形像麥兜似的:「他不會是變心了吧?」
我正在幫忙給幾個週六仍爹爹不管,娘親不理的孩子們盛飯,手一抖,嘴上卻大包大攬:「除非他活膩味了。」
說來也矛盾。周綜維左右鶯鶯燕燕是不假,可他對鄭香宜,仍是無微不至。一天三通電話,噓寒問暖,問吃了麼,吃了什麼,睡得好不好,是否如意安康,百問不厭。倒是鄭香宜,因為盼不來他的戒指和單膝下跪,一肚子火,終日厲聲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