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你招個倒插門的女婿是吧?你爸是太守舊,太頑固,什麼香不香火的,謬論。可話說回來,小荷,你也是太順從了,你沒抗爭過,怎麼就知道行不通呢?要不,我再去找你爸說說。」表姨夫急得這就要行動似的。
「不用了。」我笑瞇瞇地,「我是沒抗爭過,可我媽代我衝過鋒,陷過陣啊,結果呢?倆人離婚了。哎,我這是有多不孝啊。再說了,有哪個男人值得我和親爹媽翻臉?要真男女平等的話,他們不答應倒插我何家的門,那我又為什麼要死乞白賴地去入他們家的門?表姨,表姨夫,我做我的單身貴族挺好的,有朝一日,升級到單身貴婦,就功德圓滿了。」
語畢,我去了廁所。他們在我身後竊竊私語:單身貴婦?什麼叫單身貴婦啊?
鄭香宜也一頭霧水,說,是不是年紀大了就是婦女了啊。
我在廁所裡給於小界發了短信:五分鐘後打電話給我,約我出去。
沒等我出廁所,於小界就先回了我短信:榮幸之至。
我在飯桌上接到於小界的電話,佯裝推托了一番,應允了。表姨耳朵尖:「是個男孩子哦?」
就這樣,我離開了鄭香宜的五好家庭,離開了那板兒磚臉的照片,和滿碗的魚蝦。
於小界又打來電話:「去喝一杯?」
「我已脫困了,多謝你。」
「真的去喝一杯吧。」
「那我豈不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窩?」
然後,我答應了於小界。
這會兒才八點不到,街道上密集的尾氣還來不及消散,男男女女們便等不及地歌舞昇平了,有的熱烈,有的綿長。史迪文那話怎麼說的來著?逢場作戲?
對,他說他和我,不過是逢場作戲。
我也從來都是把硬骨頭的。
那些年,我也有過正兒八經的戀人,和他情到正濃時,我正兒八經地問他,親愛的,將來可不可以入贅我何家。他當我是說笑,答好啊,可我不答應你再納妾哦。我說我不是說笑,我們將來的孩子,得姓何。末了他嘴角一抽,說,哈?別逗了。
我沒再問過他第二遍,更不要說央求他了。
更不要說史迪文了,我們不過是合演了一出少兒不宜的好戲,然後自稱戲子,這沒什麼不妥的。
可即便是硬骨頭,我也有我的軟肋。鄭香宜攜其父母對我的哀其不幸,總會勾搭著我也免不了自哀,想尋歡作樂,想著眾生平等,我也有尋歡作樂的權力。
於小界說去酒吧喝杯酒,我心癢癢,可也只能建議去咖啡廳喝杯咖啡。而到了咖啡廳,我也還是只能喝孕後的那唯一一種飲品,橙汁兒。
從這會兒,我便要為大壯犧牲良多了。
我穿了條寬大的牛仔褲和棗紅色的連帽絨衫,頭髮亂蓬蓬地束在腦後。而於小界新剪短了頭髮,他的頭髮太軟,剪短了反倒英氣了些。他說何荷,你喝桔子汁的樣子,真像個少女。
我嘴裡仍咬著吸管,沒抬頭,只撩了眼皮:「如今真正的少女都在泡吧吸煙酗酒,只有我這種老姑婆,才會為了養顏和長壽喝桔子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