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第一次孕吐是在一周後。那天早上,我洗漱的時候牙刷才一進嘴,就趴在水池邊乾嘔了一會兒,吐出來幾口口水,就過去了。我抬頭照了照鏡子,皮膚太黃,眼圈太黑,鼻頭還酸酸地泛著紅。我有一周沒有化過妝了,說是化妝品會有害大壯的健康。
宏利九點打卡,我又是七點多就坐在了座位上。古人云,早起的鳥兒有蟲吃,而我圖的是早起的人兒在地鐵上有座坐。懷著大壯,我必須有座坐。
我的直屬上司——市場部的瞿部長是個乾瘦的中年男人,是那種像是病入膏肓的乾瘦。頭髮稀少,但長,遇上大風天兒,形似某種海洋生物。
前兩天,瞿部長抨擊了我的無妝上工,他說:「何荷,你這也太影響公司的形象了!」
我裝腔作勢:「不巧,舊的用光了,新的還沒寄到,以後急用的再不網購就是了。」
瞿部長念在我連續早到晚退的份兒上,也就功過相抵了。而我晚退,自然也是為了地鐵上的座。
今天是史迪文由夜班倒白班的大日子,換言之,今天我們約有18%的幾率會在公司有交集。在過去的一周內,我們誰也沒搭理過誰。
我所在的市場部和史迪文所在的交易部有一牆之隔,而交易部的大門常常是閉得嚴絲合縫,所以即便我和史迪文有著相吻合的工作時段,我們狹道相逢的幾率也不會大於20%,只可能發生在茶水間,樓道,電梯,以及餐廳。
在擁有大壯之前,我享受和史迪文在公司的交集。有時,我會故意讓長髮扶過他的脖頸,也有時,他會故意觸上我的胸脯,當然,前提是絕密。我們都享受那種絕密的刺激感。
不過當下,我有了大壯,所以我只能敬史迪文而遠之了。
但八點五十,我溜邊兒去廁所,就在樓道裡遇上了他。懷孕令我尿頻,而且一旦有了個尿感,就非尿不可,不然,我說什麼也會憋過了九點的。
史迪文避開同行人的耳目,傾倒眾生地對我拋了個媚眼兒,拋完了,他越過我走向了交易部的大門。
好景不長,他同行人的倒是匆匆上崗了,但他回過頭,叫住我,上下打量:「嘖嘖,高跟鞋真是偉大的發明,能把香菇墊成金針菇的啊。」
我承認,身高一米六的我,偏偏蓄著一頭齊腰的卷髮,在沒有了高跟鞋的支持下,的確不太……纖長,但香菇?有機會我會剪了他的舌頭。
新一波同事下了電梯。我若無其事地拐進了廁所。
宏利的午休時間是十二點到一點,史迪文一向是在十二點整下樓用餐,餓狼似的,所以我不得不等到十二點半再動身。
我在宏利的紅顏姐妹叫姜絢麗,她是培訓部的講師助理,小我一歲。姜絢麗也有金燦燦的碩士文憑,和才出爐不久的講師執照,不過,她卻安於在助理的位子上得過且過。她說學習和考試只是為了證明自我價值,不為升職加薪,因為升職會讓她壓力山大,而女人,不適合壓力山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