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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65章 月夜起相思 文 / 樓枯

    時間已經是開成三年的七月,天氣一天比一天炎熱起來。楊昊本是個怕熱的人,天熱讓他心情煩躁,內書房簡直是一刻也不願意待下去了。穆瞳勸他搬去仙女山避暑,楊昊笑道:「仙女山離這才幾里地,那山又不高,怎會涼快?」穆瞳笑道:「屬下若敢誆騙大人情願領罪,那裡確實是個避暑的好地方,城裡好些大戶都在那都修有離園別墅。」

    經他這麼一說,楊昊不覺動了心。黃昏時分他帶著穆瞳、張朗等人便裝出城,天剛擦黑就到了仙女山下,覺得此地確實比城內清涼些。穆瞳引著楊昊來到山上的一處別院,新園子剛剛建成不久,有些柱子還沒有上漆。

    「這是馬老闆的宅子,大人若是喜歡,就問他討過來住幾天。」

    穆瞳一副大包大攬的樣子。楊昊道:「君子豈能奪人所愛?我聽說他也是個怕熱的人,吃一頓飯要換好幾套衣裳。」楊昊眺望四周,只見別院別墅擠的滿滿當當,頗有些可惜地歎道:「我們來晚啦,好地方都被人占完了。」李衛不以為然說道:「將軍若是不喜歡,只管叫他們拆了便是。」

    楊昊沒搭理他,指著西側的另一座山峰:「那裡似乎沒人,我看可以在那建一座別墅。自古隱士都是離群索居,遠離塵世,豈能跟馬老闆他們一起湊熱鬧?」穆瞳讚道:「將軍真好眼力,在那建座別墅,北依江南望湖,水多水又活,可真是個好地方哩。」

    張朗道:「這就怪了,這麼好的地方為何沒人搶佔呢?」

    穆瞳笑道:「若是沒人攔著此刻早就沒有了,是計大人搶先一步把那片山林給圈了起來,留供大人使用。」

    其實穆瞳將楊昊引到這裡來,是受了仙女山鎮鎮長計鴻圖的攛掇。計鴻圖在仙女山鎮修橋鋪路、挖渠引水,急需大量銀錢。靠上面劃撥的一點經費自然萬萬不夠,楊昊又有承諾在先,三年內不得向商戶徵收如何費用。

    計鴻圖到底是個有辦法的人,仙女鎮旁的仙女山是豐州有名的避暑勝地,計鴻圖便下令將整個山林收歸官府,然後畫成若干小塊競價出售。這麼做當然是有一定風險的,為了給自己留條後路,計鴻圖才串通穆瞳將楊昊帶上山來的,他希望楊昊能在出售土地的問題上表個態度,或留下一句話,自己的心裡就有底了。

    可是楊昊偏偏一言不發,這讓穆瞳有些失望。計鴻圖答應他事成之後送給他一所別院,穆瞳已經相好了位置,只等事情辦成就納入囊中,誰知卻出了這個插曲。穆瞳心裡沒有亂,他把楊昊剛才的話又仔細理了一遍,斷定楊昊並非不想在這修別院,而是嫌人太多,惹人耳目。穆瞳於是極力攛掇楊昊在仙女山的西山峰築一所小院,用於夏日在此避暑,平常閒暇時也可以在這散散心。

    說到這穆瞳頗為露骨地說道:「大人若是在此修建別墅,則仙女山的地價也必將是一日千里,讓富商大賈們都出出血,把他們手中的金銀拿出來,為鎮上百姓做些善事。這也算是劫富濟貧的俠義之舉了。」穆瞳的這段話終於打動了楊昊,他當即交代穆瞳回頭去找一趟計鴻圖,好好議論一下開發仙女山的可能。

    楊昊眺望著遠處波光粼粼的仙女湖,嘴裡反覆地咕噥著什麼。穆瞳湊近去側耳傾聽,費了好大勁才弄清楊昊咕噥的是兩個字:「江湖」。

    江湖,楊昊一直念叨的確實是江湖兩個字,這兩個字有著太多的含義,楊昊自己也說不清此刻他念叨的這個江湖是什麼含義。楊昊默立良久之後,噓歎了一聲,轉身正要走,穆瞳小聲地問了一句:

    「呃,大人……那個,需要修建嗎?」

    「修,幹嘛不休,去找最好的工匠,用最好的材料。哦,記著,事關機密,任何人都不得透露,除了計鴻圖計鎮長。」

    楊昊回到豐安時,已是酉時末,天氣變得涼爽起來。原本打算到迎賓館裡泡個澡,再到晴兒那歇,不想剛一進門,就被關索攔住了。

    「有個人等你很久了。」

    「誰?蕭明月?」

    看到關索的表情,楊昊知道自己猜的沒錯,他哼了一聲,「讓他等著,我現在顧不上見他。」楊昊走了兩步又停住腳,向關索招招手,「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起來。」

    蕭明月在侯見室左等不見楊昊,右等也不見人影,不僅如此連關索也沒了蹤影。天氣熱,侯見室跟蒸籠一樣,加之心中有事,蕭明月的額頭頓時就見了汗。他正想出門去走走,卻被一名侍衛給攔住了:「天色已黑,客人未經允許,不得四處走動。」

    蕭明月一時火冒三丈,正要發作時,猛然見到關索身穿一件浴袍站在西角門旁向自己招手。「簫大人見諒,有一點小事給耽誤了。」關索客氣地說道。

    蕭明月看了看他身上的浴袍,尷尬地笑了一聲。楊昊沒有像往常那樣迎到廊簷下,他坐在會議室裡,饒有興趣地看著幾個書辦在安放冰桶。

    「蕭明月來了。」關索小聲地提醒了一句,楊昊轉過身來,面如冷霜,他示意蕭明月入座,又讓人上了一碗涼茶。幾個書辦見有客人到,忙丟了冰桶要退出去。楊昊卻道:「還沒佈置好,怎麼就走了呢?」書辦們面面相覷,一時不知所措。按例在這種場合下,他們是要迴避的。關索揮了揮手,打開房門放眾人出去,他自己則關門退了出去。

    「將軍是否對在下有點誤會啊。」

    「誤會?」楊昊嗤地一笑,「你覺得這只是誤會嗎?我覺得這簡直就是背叛?!」

    楊昊「啪」地一聲摔了茶碗,跳起身來指著蕭明月的鼻子斥道:「把我引誘去朔方,讓我深陷牢籠九死一生,你跟我說誤會,我現在把你拖出去斬了,再告訴他,這也是誤會,他會信嗎?」

    蕭明月不慌不忙道:「此事是太皇太后下的懿旨,大總管也無可奈何嘛。大總管派我去靈州,就是為了一路保護你,到了長安,自然會有辦法為你開脫。」

    楊昊冷笑道:「將我流放劍南,日後再東山再起?這就是你說的為我開脫?」

    蕭明月渾身一震,這些機密楊昊是怎麼知道的?宜春公主李晴欲為楊開報仇,設計加害楊昊。但她深知楊昊是寶歷社的人,憑自己的力量是辦不成此事,於是在離京前,她將此事稟告了太皇太后郭氏將蕭明月召入宮中,面授機宜要他配合李晴捉拿楊昊。

    蕭明月不敢隱瞞此事,出宮後他便一五一十稟報了李炎。李炎斟酌再三告訴蕭明月一切照郭太后懿旨去辦,並透漏說等楊昊進京後設法為他開脫罪責,貶官到劍南,為將來奪回劍南預先埋下一顆種子。

    這個機密是穆蘭青等人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搞到手的,楊昊一時心急竟說漏了嘴,心中暗自後悔。

    「這完全是謠言嘛,大總管怎麼見死不救呢?只是此事太過棘手……」

    楊昊擺了擺手,他不想聽蕭明月解釋下去。自己充其量也就是李炎等人手裡的一顆棋子,棋子的生死榮辱能由得自己嗎?只要自己還必須做那顆棋子,再爭論下去也沒有太大的意義。

    「說罷,這回來找我又有什麼事?」

    「哈哈,」蕭明月尷尬地笑了笑,「兩件事。其一,請高抬貴手,放過宜春公主殿下,大總管尚且得罪不起她,你又何必跟她過不去呢?」

    「哼,」楊昊輕蔑地一笑,「我請她來豐州,並非是要跟她過不去,堂堂公主殿下,誰敢跟她過不去,我請她來……是避暑,靈州天熱,豐安城南仙女山涼風習習,我已下令為殿下製造一所離宮。等過了溽暑,再送她回靈武好了。」

    「此事真的沒有通融之處?」蕭明月冷著臉問。

    楊昊堅定地搖搖頭。蕭明月悶悶地吐了口氣:「你把她接到豐州來,等於給了仇士良借口,他一定會興兵北犯的。」

    「那就讓我來好了!」楊昊厲聲喝道,「一群養尊處優的少爺兵,我何懼之有?」

    「可你別忘了,神策軍是天子禁軍,他若是出戰,便是代天罰罪!」

    「那又如何?自古成王敗寇!我勝了一身都是理,我敗了,躺著也能中箭。」楊昊說到這,面露猙獰之色,「刺馬營跟神策軍遲早有此一戰,你們害怕,讓我來動手好了。盼只盼別有人再在我背後捅刀子。」

    蕭明月面皮漲的紫紅,卻又不能走開,硬著頭皮問:「若與神策軍開戰,你能有幾成把握?」

    「若是文世茂出馬,只有五成把握,若是其他人……」

    楊昊的話沒有說完,但臉上的自信已經告訴蕭明月,他至少有七八成把握。

    「大總管有話,與神策軍交戰,不可打的他們太狼狽。免得給別有用心的人所趁。」

    送走蕭明月時已近亥時,此時天空正有一輪皎月,入夜之後暑氣盡消,楊昊穿單衣出門不覺得起了一身雞皮疙瘩。正在庭院中漫步的時候,忽然西角門傳來一陣嘈雜聲。是小魚再跟衛士爭吵。

    「……夫人,真的不能進……」衛士哀求的聲音。

    「你讓開,再不讓開,小心我扇你兩耳光!」

    「……」

    楊昊重重地咳嗽了一聲,帶著幾分歉意支開了衛士。小魚面如寒霜,氣勢洶洶地責問道:「你到底有什麼見不得人的事,為何不讓我進?」

    「胡鬧,這裡是什麼地方,豈是你說來就來的?」

    「你……」小魚見他真動了氣,便軟了下來。她挽著楊昊的手臂,嬌嗔道:「你都回來好些日子了,總也不到人家那去,是不是把人家給忘了嘛。」

    小魚是笑著說這番話的,楊昊聽來卻是滿心的愧疚。從朔方回豐安已有十來天了,除了回城當晚跟她們一起吃過一頓飯,這些日子忙於各種事的確是忽略了她們。他拍了拍小魚的胳膊:「一些煩心事,總也辦不完。冷落了你們,真是對不住。」

    小魚感受到了楊昊的歉疚,她伸出一根手指堵住楊昊的嘴不讓他再說下去,小魚的臉頰上一片酡紅,她牽著楊昊的手,溫柔地說道:「既然是誠心悔過,不能只說說就算了。我要你今晚陪我。」楊昊道:「可我已經跟晴兒打過招呼了。」小魚道:「這麼晚了你還沒去,她還不早睡了?就莫去討人嫌啦。」

    小魚抓著楊昊的手臂輕輕搖晃著,楊昊被她纏的沒有辦法,只得答應跟她過夜。在橫穿後花園的時候,水池邊的小亭裡傳出一陣略顯哀傷的琴聲。楊昊停住了腳步,側耳傾聽了一陣子,問:「這麼晚了,誰在後院?」

    小魚帶著幾分不快,回答道:「那還能有誰呢,自然是呂芮啦。除了她還有誰半夜三更跑去餵蚊子?」楊昊原本是向過去看看,但見小魚滿臉的不高興,只得打消了這個念頭。只是他剛要走開的時候,琴聲忽然嘎然而止,只聽呂芮用憂傷的語調吟誦道:

    一重山,兩重山。

    山遠天高煙水寒,相思楓葉丹。

    菊花開,菊花殘。

    塞雁高飛人未還,一簾風月閒。

    雲一渦,玉一梭。

    澹澹衫兒薄薄羅,輕顰雙黛螺。

    秋風多,雨如和。

    簾外芭蕉三兩窠,夜長人奈何。

    這是一百多年後南唐後主李煜的詞作,楊昊很是喜歡,一次題寫在扇面上贈給了呂芮。呂芮以為這是楊昊專門寫給她的東西,因此倍加珍惜。只在月夜無人時才拿出來把玩一番。楊昊見到這一切心中甚為羞愧,捫心自問這些年自己對晴兒三人虧欠的實在是太多,硬是要把三個青春浪漫的女孩子逼成了深宮怨婦,這罪過是幾世能贖的清的?

    楊昊的感慨、愧疚卻被小魚給誤會了。眼看著他站著不走,小魚滿腹委屈,眼淚簌簌地就落了下來。她狠狠地踩了楊昊一腳,甩手離開了後花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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