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一個陌生男人拉住死死不放,甄鳳有些驚慌失措。舒歟珧留想要掙脫對方的手,手腕卻被抓得更緊。看樣子疼得眼淚都要掉下來了。然而,她更意想不到的是,下一刻她已經被男子按倒在地上。
甄鳳嚇得花容失色。男子卻只是在低吼:「說!你為什麼要害我?」
不知是嚇呆了,還是不知怎麼回答男子這莫名其妙的問話,甄鳳只是瞪著眼睛,望著那男子,眼中儘是恐懼。然而,沉默讓她的處境變得更為不利。遭到背叛而滿心憤怒的男子,一把便扯開了她的衣衫……
盈冰現在才發現,世界上真的有這樣的事情:一個少女好心救了一個受傷的男子之後,居然被這個男子恩將仇報地玷污了清白。而且,這少女居然就是自己的母親,而那個恩將仇報的男子居然就是她的父親。
似乎是覺得後面的場景不太適合盈冰觀看,盈雪將情節快進了一段兒才停了下來。這時,男子又已經衣衫不整地昏倒在地上。而甄鳳卻在一旁緊咬著嘴唇,慌亂地整理著自己的衣服,滿臉都是淚痕咫。
顫抖著穿好衣衫,坐在原地呆呆地想男子望了一會兒,甄鳳拿起地上一根較粗的樹枝,斜著掰成兩半,拿著其中較為銳利的一段走到男子身旁,將那樹枝抵在了男子的咽喉處。可是,斷肢還沒有***男子的咽喉,甄鳳的手就已抖得不成樣子。淚水如斷線的珍珠般落下,甄鳳也頹然坐倒在男子的身旁。
又呆坐了半晌,甄鳳再次抬起手,翻轉手中的樹枝,抵在了自己的咽喉。看樣子,她下不去狠手殺人,索性就準備了結自己的性命。
沒等樹枝刺入甄鳳的喉嚨,一隻大手就握住了甄鳳的手,讓樹枝再也無法向前移動一分一毫。男子渾厚的聲音響起:「就算要殺,也應該殺我。你何必傷了自己?ね」
甄鳳呆住了。這才發現,原來這個男子並沒有昏過去。他假裝昏過去,不過是為了給她一個殺死他的機會。
這時,連盈冰也有些糊塗了。父親奪走母親清白之時,是否真的是在神志不清的情況之下,將甄鳳當成了盈雪的母親?還是說,他清醒過來之後,才發現自己認錯了人。萬念俱灰之下,索性打算將性命賠給甄鳳?
就在甄鳳發呆的時候,洞口突然傳來了「嗷」的一聲吼聲。甄鳳身子一抖,朝洞口望去,就看到一隻斑斕猛虎正慢慢地從洞口往山洞中走來,兩盞明燈般的眼睛放射出凶狠的光芒。似乎已經準備將兩個人全都撕成碎片,吞下肚中。
「啊!」一聲驚叫,甄鳳不由自主地向後退縮而去。或許,她終究還是不想死。也或許,她就算想死,也不想被猛虎撕成碎片。
見甄鳳退縮,猛虎立刻發動了攻擊,騰身躍起,朝甄鳳撲了過去。甄鳳只有閉上眼睛等死。
黑影一閃,男子擋在了甄鳳身前,被猛虎撲倒在地。猛虎撲倒獵物之後,立刻睜開血盆大口,朝男子的脖頸咬去。男子則伸雙手掰住了猛虎的上下顎,硬將它的嘴搬住了。
一人一虎,也可以說是一妖一虎,僵持了整整一炷香的工夫。最後還是男子贏了。猛虎慘敗之下,被男子自嘴向下,生生扯成了兩半,鮮血內臟,迸濺了滿地。
一旁的甄鳳已經徹底嚇呆了,驚恐地看著滿身鮮血的男子,嚇得連叫都不敢叫出聲。
男子一把掏出虎膽,放在嘴邊,三口兩口吃了下去,這才長長呼出一口氣。回身走到甄鳳身旁,俯身蹲在她面前問道:「你家在哪裡?我送你回家?」
「你……你要吃,就吃我好了……」甄鳳的聲音已經顫抖得不成樣子,卻拚命搖著頭,似乎是怕男子要到她家將她們一家全都吃了。
男子只有苦笑……
不過,甄鳳最後還是帶男子回家了。因為盈冰所看到的下一幕就是家中的情景。男子和甄鳳就站在她現在所站的這間屋子裡。那時這裡本該是一間空房,甄鳳所住的房間並不是這裡。盈冰想,大約是母親覺得這裡極少有人來,才將男子安排在了這裡。
甄鳳拉著男子的手,牽著他出了屋子,臉上帶著盈冰從來沒有見過的笑容。盈冰吃驚得發現,母親笑起來,居然如此好看。雖然沒有到一笑傾城的地步,卻也差不太多了。母親肯對父親露出這樣甜美的笑容,一定是已經喜歡上父親了。
男子任甄鳳將她拉到了院中。不難看出,他是那種不苟言笑的人,也不會說輕浮的話哄女孩子開心。能夠如此對甄鳳百依百順,已經是他對甄鳳最大的溫柔。
兩人走到院子之中,男子突然走到牆角,順手在地上摘下一朵紅花:細弱的花徑上沒有一片葉子,只在花徑的頂端頂著火紅的花朵,一朵朵紅花吐著長長的蕊絲在風中搖曳——那是一朵彼岸花。
看到這朵彼岸花,甄鳳的臉色微微變了變,似是覺得這花極為不吉利。然而男子卻並不知道這花在人界的含義,伸手將這朵彼岸花插在了甄鳳鬢角,木頭般不露喜怒的臉上,居然浮現起了一絲笑意:「這花很美,跟你很配。」
「是嗎?」甄鳳伸手撫了撫鬢邊的彼岸花,露出了一絲羞澀的笑容。
愛屋及烏。盈冰覺得,母親本來應該是很討厭彼岸花的,只是因為那花是心上人送給她的,才會覺得喜歡。
「鳳兒,我有些事情必須去做。所以,不得不離開。」大約是覺得甄鳳心情還不錯,男子適時地說出了這句話。
「這麼快?」甄鳳也料到了男子有心事沒了,所以只是詫異他這麼快就要走了,卻沒有對他要離開這件事情覺得驚訝,「你,還會回來嗎?」
男子點了點頭,拉起甄鳳的手,伸手摸了墨她微微隆起的小腹:「等到冰雪再次封山時,我就來接你。你在這裡等我。」
「嗯,我在這裡等你。你早些來接我。」甄鳳抬起頭,癡癡地望向男子。艷美嬌羞的臉龐,讓鬢邊盛開的彼岸花也失去了顏色……放開盈雪的手,盈冰轉身走到母親的身旁。直到現在,她才明白,母親為什麼總是在下雪天望著天空發呆;總是在冬季到來時,便不停地朝門口張望,似乎在期盼著什麼。
日復一日,年復一年,昔日的純真少女已經熬成了如今的半老徐娘,母親還是沒有等到那個說要來接她的心上人。就算嘴上說他已經死了,就算心裡怨他違背了誓言,她的仍是一刻也沒有忘記過他。所以,她每日穿針引線,所繡的,便是心上人送她的那朵彼岸花;所以,她不論如何都不願意離開這間屋子,只是怕她的心上人來到時,會尋不到她。如今,大雪不僅封住了山路,還將整個村子都埋葬了,也埋葬了她的性命。她卻至死,也沒有等到她要等的人。
望著甄鳳腮邊那顆已經凝成冰花的淚珠,盈冰又已潸然淚下:「娘,你真傻。你為什麼非要留在屋裡?現在連命都沒了。就算父親大人真的來接你了,又有什麼用?」
盈雪輕輕歎了口氣道:「父親大人不曾忘記她。只是……父親大人回到妖界之後,找到母親大人算賬,才知道他原來是冤枉了母親大人,也明白了,當初如果不是母親大人自傷己身,將他及時送到人界,他早就被外公亂刃分屍了。出於對母親大人的愧疚,父親大人便決定暫時留在妖界陪伴母親大人。」
聽到這裡,盈冰淒然一笑,心中滿是酸澀。果然,父親心裡所珍惜的女子,還是盈雪的母親。畢竟,他們都是妖。自己的母親卻是個凡人。
「六年前母親大人去世之後,父親大人為了悼念母親大人,為她守喪六年。之後,才將這些往事告訴我。因為我擅長穿界類法術,父親大人便要我到這裡來接你們母女去妖界。」盈雪黯然道,「妹妹,你別責怪父親大人。妖的壽命遠比人要長得多。別說是六年,就算是二十年,對於妖來說,不過是白駒過隙而已。所以父親大人才沒有想到……」
盈冰搖頭道:「不用說了。娘已經去了,現在說什麼都晚了。我只想將娘先葬了。她至死都留在這個屋中等待,便將她葬在這院中吧……」
盈雪默然點頭,幫著盈冰掩埋了甄鳳的屍體。整理甄鳳的遺物時,盈冰有發現了上百塊繡著紅色彼岸花的白色絹帕,也一併隨著甄鳳下葬了。
站在新堆砌的墳前,兩姐妹垂首不語。良久,盈雪抬頭環望這四周的茫茫雪海,說道:「我想,人世間已經沒有妹妹所留戀之人了。妹妹還是跟我回妖界吧。」
盈冰實在也找不到什麼可以留戀之物,只有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