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盈雪的敘述中,盈冰得知,原來自己的父親在來到人界之前就已經成親。舒歟珧留這麼說來,娘果然是被騙了嗎?所以,她才連想都不願想起,提都不願提起父親?既然父親已經做上了羽族的族長,又有什麼人能夠將他流放到人界呢?
盈雪輕輕歎了口氣道:「也許是外公裝得太好,父親大人也沒有想到,外公將女兒嫁給他不過是為了讓他放鬆戒備,以便下手對他進行暗算。」
「啊?」盈冰輕聲驚叫了一聲,「這麼說,是你……姐姐的外公,將父親大人流放到人界的?」
盈雪點了點頭:「其實,外公本來是想將父親大人置於死地的。只是,外公千算萬算還是沒有算到,母親大人竟然真的愛上了父親大人。」
這下,盈冰不明白了。虎毒不食子。這世上真的還有父親為了報仇將自己的親生女兒獻給仇人?就算真的有這樣的父親,盈雪的母親真的會為了給自己的父親報仇,犧牲掉自己的清白嬪?
看到盈冰臉上驚訝的神情,盈雪淡然道:「妹妹不用驚訝。妖界和人界不同,沒有你們人界所說的什麼貞潔的說法。丈夫死了,妻子可以立刻改嫁。男子娶妻之前,也並不在乎,女子是否曾經婚配。甚至連交**子的事情,也十分普遍。在龍族,還有幾名男子侍奉同一名女子的規矩。」
盈冰越聽越覺得恐慌,實在難以想像妖界是一個多麼**不堪的地方。使勁搖了搖頭,似乎是想將那些不堪入耳的事情統統從腦袋中搖出去,盈冰才定住心神問道:「那麼,是姐姐的母親救了父親大人?」
「這些事情要是一一說起來,太過麻煩。這樣吧,我使用一種叫做移夢的法術,可以將我腦中所想的情景直接傳到你的腦海中。」盈雪走到盈冰面前,伸出雙手抓起了盈冰的手婁。
盈冰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但是胳膊稍微向後抽了抽,便沒有再動。
盈雪溫柔地朝盈冰朝盈冰笑了笑,柔聲道:「別緊張,不會有事的。移夢是風妖特有的法術。可以用來讀取對方腦海中的事情,也可以將自己腦海之中的景象傳達給對方。但是,只有在雙方都同意的情況下,才能使用成功。所以,你不用怕我趁機讀取你的秘密。」
盈冰只是不習慣被人握著雙手而已。一絲絲的溫暖從盈雪掌間傳來,盈冰心中也變得暖洋洋的。可不知為什麼,鼻子一酸,眼圈就紅了。從小到大,都沒有人願意接近她,更沒有人願意這樣握著她的雙手。就連她的母親甄鳳,也不曾這樣握著她的手。
「閉上眼,去除雜念,就能看到你想看的情景了。」
盈冰按照盈雪所說的,閉上眼睛,平靜了一下心情。腦海中果然浮現出了如夢般的景象:
一個衣著華麗的女子,正在桌旁陪這一名男子飲酒。女子很年輕,容貌很美,與盈雪有三分相似。應該就是盈雪所說的母親大人了。男子的身材魁梧,雖然算不上俊美,五官卻十分周正。看上去是一個穩重踏實的人——盈冰的心頭一震:十六年了,從來沒有見過父親。原來,父親是這個樣子。
女子拿起一杯酒,帶著笑容遞給了男子。男子接過酒一飲而盡,但是放下酒杯時手卻微微有些發抖。男子臉上露出了些許痛苦的神色,用驚訝的眼神望向女子。這杯就顯然是被下了藥。而那男子顯然是不相信女子會毒害他。
看到男子的神情,女子也露出了吃驚神情,疑惑地望了望那就酒杯。就在這時,屋外傳來的喧嘩的聲音。女子一怔,若有所悟。但之後,便緊鎖雙眉。抬起頭望向了男子,女子眼中充滿了愧疚和悲傷。
藥力發作,男子緊咬著牙關,才勉強沒有倒下去。他的眼神由驚訝轉變成了憤怒,抬起手似想要將女子斃於掌下。可是,抬起來的掌慢慢握成了拳,最終還是無力地垂了下去。眼中的憤怒轉變成了深深的悲傷,男子終於還是不忍心殺死面前的女子。
這時,門外的喧嘩聲已近了。女子倉惶地向房門望了一眼,又回望向男子,咬了咬牙,雙手結印,口中念動法咒。隨著法咒的催動,男子身下出現了一個紫色的陣圖。陣圖流轉間,男子的身影便消失了。
幾乎就在男子身影消失的同時,一夥人破門而出,為首的是一個年長的老者。這夥人衝進屋後,二話不說就四處尋找。可是,怎麼也找不到男子。那老者這才轉回身幾步搶到女子面前,狠狠地抽了女子一個嘴巴。女子只是冷冷地望著老者,唇角帶著一絲譏諷的笑意……
「這些是母親大人的記憶。」盈雪放開了盈冰的手,輕輕歎了口氣道,「父親大人那時身中劇毒,沒有反抗的力氣。如果留在妖界,只能任人宰割。所以,母親大人就使用法術,將他送到了人間。可是,父親大人那時卻誤以為是母親大人下毒害他,並將他流放到人間的。」
盈冰默然點頭:「那麼,後來呢?姐姐的外公有沒有為難你母親?」
盈雪輕輕搖了頭道:「這件事情總是外公有錯在前。就算他再生氣,也不能將母親大人怎樣。這件事情發生之後,他們父女二人便從此不相往來。只是,使用跨界法術本來就極為危險。母親大人那時已經身懷有孕,勉強使用如此消耗法力的法術,一下便累垮了身子。勉強生下我之後,身體更加虛弱。沒有幾年,便去世了。」
想起姐姐原來也是個自幼無父無母的苦命孤兒,盈冰心中升起了些許同病相憐的同情。回頭望了望床榻上的甄鳳,心中又是一陣心酸。
「我讓你看母親大人的記憶,只是為了讓你明白父親大人來到人界的原因。現在,我便讓你看看父親大人的記憶吧。有關他和你母親的的記憶……」說著,盈雪又拉起了盈冰的手。
父親和母親相遇時的情景正是盈冰最想知道的。所以,這次她便任盈雪拉起她的手,立刻閉上眼睛,去看移夢法術中的夢境:這個夢境開始於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落雪鵝毛般從天空飄落。地上是足以沒過腳踝的積雪。一個男子憑空出現在雪原上,跌進了積雪之中。他的頭上還帶著冷汗,胸膛在劇烈地起伏著,呼出的氣息化作一團團白霧,四處飄散。他的生命也彷彿化成了虛無縹緲的霧氣,慢慢飄散了……
就在這時,雪原上出現了一名打著紙傘的少女。雪白的紙傘上,繪著點點紅梅。少女身上的衣衫也是紅色的。在紛紛落雪中不急不緩地走著,遠遠看去,就好像雪地上勝放的一支俏麗紅梅。
從少女的眉目,盈冰不難認出,她便是甄鳳。母親和父親果然是在飄雪的冬天相遇的。難怪,每每到了下雪的時候,母親便呆呆坐在窗前,看著漫天飛雪發呆,全不顧及那迫人的寒氣。她心裡所想的那個人,便是父親吧……
盈冰思量間,甄鳳已經走到了男子的身旁。在這樣一個雪天,看到一個男子奄奄一息地爬在雪地裡,甄鳳也嚇了一跳。蹲下身查看男子的鼻息和脈搏,甄鳳才稍稍鬆了一口氣。左右看了看,她丟下手中的紙傘,將男子扶起來,踉踉蹌蹌地朝一旁的山腳走去。
男子比甄鳳高出整整一個半頭,身材也比甄鳳要魁梧很多。所以,甄鳳半背半攙著男子,走得十分吃力。到山腳不過百丈的距離,甄鳳卻走了很久很久,才終於將那男子扶到了山腳下的一個山洞之中。
之後,甄鳳又急匆匆地從山洞中跑出來,在周圍撿了些柴,又撿回了先前丟在外面的紙傘。然後,才又返回了山洞之中。從懷裡掏出火折子,準備生火。撿來的柴草很不容易引燃,甄鳳狠了狠心,從一旁那過了自己的紙傘點燃,才生起了一堆火。
「你怎麼樣了?是不是很冷?」看著男子蒼白的臉色,發青的嘴唇和不斷顫抖的身子,甄鳳實在有些束手無策。
甄鳳只是個不經世事的少女,從來沒有習練過什麼法術,家中也修習藥理的親戚。所以,她對醫術一竅不通。除了為這個男子點起一堆火之外,她不知道自己還能做些什麼。但是,她也還能看出,若是這樣放著這男子不管,他就會一命嗚呼。於是,她起身,決定回鎮子請一個醫師來為男子看病。
甄鳳剛剛站起身,左手手腕就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抓住了。回國頭時,她就看大了男子佈滿血絲的雙眼,聽到了他低沉如野獸哀嚎的聲音:「你為什麼要害我……為什麼要害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