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世霍地站起來,站起來卻沒了話。少婦是極快地目掠了他一下,嘿嘿嘿地笑說:「賈處長,我們來遲了,你不給我們介紹介紹嗎?」
賈銘世立即活泛開來,接過幾人的禮品,擁他們進得書房,一一介紹了。
輪到說這是市政府方處長的夫人,那老婆就說:「要介紹就介紹我,我可不沾方處長的光。」伸了手和唐棠先握了,說:「天下倒有這麼白淨的人,我要是男人,捨了命都要去搶了你的!」
一句話卻說得唐棠噎了氣,臉上頓時灰了光彩,直到賈銘世讓她與柳怡認識了,才緩過勁來,但再不正眼兒看方夫人。
賈銘世介紹中年男子說:「這位是楚縣縣長張平霖同志。」又向張平霖介紹方昱海。
張平霖忙雙手伸過去同方昱海握了手,道了久仰。
顏銘一直不言語,未了對唐棠說:「小sāojing,話說完了沒有,我一直等著你下棋哩!」
唐棠說:「急死你,我還得去見見處長夫人的。」
柳怡就說:「我也該去廚房了,我領你去。」去了廚房,柳怡說:「大姐,來了客人啦,你快去歇了說話,我給小偉哥做下手。」
周平忙把唐棠介紹給劉羽倩,劉羽倩急忙拍打身上灰,一抬頭見面前立著一位鮮活人兒,兀自發了個怔。
柳怡俊是俊,眉眼兒挑不出不妥的地方,這唐棠眼睛深小,額頭也窄些,皮肉如漂過一樣,無形裡透出一種亮來。
劉羽倩瞧著那鬢髮後梳,髮根密集,還以為是假貼了的,待看清是天生就的美鬢,就大聲他說道:「是唐棠呀,咱雖是頭次見面,可你的名字差不多耳朵要聽得生繭子!總說讓銘世引我去看看你,卻總走不脫身。跟了他之後,他一天到黑忙,我也忙,卻也不知道忙些什麼!可話說回來,咱是沒腳的蟹,不為人家忙著服務又能幹什麼?常言說,女人憑得男子漢,吃人家飯,跟家轉嘛!」
孟軻說:「這話沒說完,吃人家飯,跟人家轉,晚上摸人家xx蛋!」
劉羽倩說:「你這張屎嘴,人家多大點的嫩女子,聽你糊說!」
孟軻說:「你說唐棠是嫩女子,唐棠什麼沒經過?前個月我去華山,長途車一路不停,好容易司機停了車,一車人都擁下去解手,一個小伙子一下車門口就尿,後邊下來母女兩人,老太太忙攔了女兒,就說啦,你這人太不像話,尿尿好賴避著人呀!小伙說,大媽呀,你這般年紀了,我在你面前還不是個娃娃嗎?沒有啥的。那姑娘卻撇了嘴,說,你還是娃娃,你騙誰的?瞧你那東西成了啥顏色了,你當我是外行哩?!」
劉羽倩抄起掃面笤帚就在孟軻頭上打,拉了唐棠出了廚房,說:「甭理他,他越說越得能的!」
兩人在沙發上坐下了,劉羽倩便謝呈了送她玉鐲兒的事,忽想著賈銘世曾說過唐棠臉上沒一根皺紋的,看了看,果然沒有。就問平日用的什麼面nǎi,搽的什麼油脂,說:「你見過方夫人嗎?她告訴我白天用黃瓜切成片兒,一頁一頁貼在臉上十五分鐘,讓皮膚吸收那汁水兒,夜裡睡前拿蛋清兒塗臉,蛋清兒一干,把臉皮就繃緊了,這樣就少皺紋的。」
唐棠說:「我倒不用這些!有那麼多黃瓜和雞蛋我還要吃的,那是有錢有閒的人家用的法兒,我胡亂地用些化妝品罷了!」
劉羽倩說:「我現在知道了,你是天生的麗質,我怎麼也比不得的了,況且這家裡裡裡外外都是我操持忙亂,沒心性也沒個時間清閒坐在那兒拾掇腳臉!」
唐棠便提高了聲音說:「大姐真是賢惠人!你口口聲聲為賈處長活著的,其實外邊誰不知道有了你這賢內助才有了賈處長的成就。出門在外,人們說這就是賈銘世的夫人,這就是對你的尊重和獎賞嘛!」
唐棠的話自然傳到書房,方夫人一字一句聽在耳裡,臉上就不好看起來,低聲問顏銘:「這小腸肚蹄子,倒揶開我了,我可沒得罪了她呀!」
顏銘笑笑,附在耳邊說了周平和唐棠私奔的事,方夫人叫了苦:「天呀,我剛才說那話,可真是無意的,她就這麼給我記仇了?這麼心狠的人,跑了就跑了,男人不說了,孩子畢竟是心頭肉也不要了?!」如此亂糟糟說了許多話。
八點鐘的時候,劉羽倩就拉開廳室的飯桌,趙小偉擺上了八涼八熱,四葷四素,各類水酒飲料,招呼眾人擦臉淨手都人席了。
孟軻不吃酒不動葷,聲明他在廚房忙活,未了炒些素菜自個享用,就不坐席。
眾人說聲:「那就辛苦您了!」遂吃喝舉杯。
張平霖舉杯站了起來,說:「非常高興能同各位聚在一起。我代表我們縣委、縣政府,感謝方處長和賈處長過去一段對我們縣裡工作的大力支持,敬二位領導一杯。」三人起立,觥籌交錯。
張平霖仍不太放得開,方昱海同他第一次見面,其他婦道人有自己的話題,氣氛便不太熱烈。張平霖馬上意識到了,便又站了起來。方昱海便說罰酒。張平霖只好坐下來,舉杯說:「還望二位領導今後繼續關心支持我們楚州的工作,我再敬二位一杯!」
這樣仍是機械,賈銘世便設法營造氣氛。他舉了杯對方昱海說:「我倆兄弟等會兒再說,我先敬遠道來的客人。來,張縣長,你是楚縣的父母官,先敬你一杯。」張平霖說著哪裡哪裡,就同賈銘世碰了杯。
幾位女子就開腔了,說你們都是領導,這酒怎麼喝?賈銘世便擺了擺手,說:「我敬幾位美女一杯!」那幾位就說,要喝就一個一個地喝,你一杯酒敬我們幾個是不成的。
賈銘世說有例在先,剛才張縣長不是一杯酒敬了一桌人?
不想周平說:「賈處長莫怪我多嘴。張縣長是代表縣委,縣政府,也可以說是代表家鄉一百萬父老鄉親,這酒不能喝?」
賈銘世就看看周平,覺得這小伙機靈。酒桌上儘是歪理,他本想再辯幾句,也好鬧個氣氛。但想同周平理論有**份,自己也不怕多了這幾杯酒,就拿出大家風度,稱讚周平。
可這稱讚的話卻又是對著張平霖說的:「張縣長,看來你是深得百姓擁戴呀,不錯不錯,好好,我挨個兒敬!」
敬完美女,賈銘世就要敬方昱海。方昱海說不叫敬,不叫敬,我兄弟倆同飲一杯吧。
接下來方昱海就舉杯敬張平霖和其他幾位。唐棠見大家都注意他們敬酒去了,就輕輕對賈銘世說:「你少喝點兒。」賈銘世聽了便心頭一熱。心想說這種體貼話只有自己的女人。
賈銘世先碰了方昱海的杯,再碰了張平霖的杯,依次是龔正靖的老婆、方夫人、顏銘、周平、唐棠、趙小偉,最後是柳怡。
柳怡說:「和我也碰呀?我是該敬你的!」賈銘世說:「酒席上不分年齡大小,資歷高下。」柳怡說:「那也輪不到我,你和大姐碰了,我再碰!」劉羽倩說;「我們兩個還真沒碰過杯喝酒的。」眾人便說:「今日你們就碰碰,來個交杯酒!」劉羽倩說:「來就來吧,老夫老妻了,來一個給大家湊湊興!」竟用拿杯的手套了賈銘世的胳膊,眾人又是一聲兒笑。
唐棠笑著,卻沒有聲,拿眼兒看柳怡,怪她多言多嘴落好兒。柳怡正笑得開心,拿眼也看了唐棠,唐棠卻並沒對應,別轉了頭去,看一隻從窗台花盆上起飛的蒼蠅。那蒼蠅就飛過來落在了賈銘世的耳朵梢上,賈銘世一手舉了酒杯,一條胳膊又被劉羽倩套了,動彈不得,頭搖了搖,蒼蠅並不飛走。
唐棠在心裡說:若是天意,蒼蠅能從他耳朵上落到我頭上的。果然蒼蠅就飛過來,停在唐棠的發頂上了,這婦人會心而笑,絲紋不動。
周平卻看見了,吹了一口氣來,蒼蠅就在桌上飛來飛去的,唐棠惱得拿眼剜他。這一切顏銘看見了,說:「瞧著人家老夫妻要喝交杯酒,這小兩口也忍不住了!」唐棠就笑道:「快別節外生枝,讓處長和夫人喝呀!」便動手去扇已經停在豬蹄盤沿上的蒼蠅,這麼一扇、蒼蠅竟直直掉進了劉羽倩的酒杯裡。
當劉羽倩套了賈銘世的胳膊要喝交杯酒,唐棠眉字間閃過二道陰影,心裡酸酸地不是味道,尋思劉羽倩年紀大是大了,五官卻沒一件不是標準的,活該是有福之相,遠近人說賈夫人美貌,也是名不虛傳。但是,唐棠總覺得這夫人的每一個都標準的五官,配在那張臉上,卻多少有些呆板,如全是名貴的食物不一定炒在一起味道就好。
這當兒,蒼蠅落在酒杯裡,眾人都一時愣住,不言語了,她心裡一陣慶幸,臉上卻笑著說:「大姐,要喝大杯的。換了我這杯吧!」便將自己的酒杯遞給了劉羽倩,交換了劉羽倩那杯,悄聲潑在桌下。
賈銘世和劉羽倩交杯喝了,劉羽倩倒感激唐棠,親自拿了酒瓶,重新給唐棠倒滿了酒,說:「唐棠,這裡都是熟人,我也用不著招呼,你和我初來乍到,不要拘束,作了假,我就不高興了!」
唐棠說:「在你這裡我做什麼假?我借花獻佛,敬大姐一杯,上次你沒去我家,過幾日我還要請你去我那兒再喝的。」兩人又喝了一杯。劉羽倩不能喝酒,兩杯下肚臉就燒得厲害,要去內屋照鏡子,唐棠說:「紅了多好看的,比塗胭脂倒勻哩!」三巡酒喝罷,只有幾個男人還能喝,婦道人就全不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