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銘世從鼻孔裡「嗤「的一聲,算是對龔小乙這個話的答覆。
「小乙,我承認你很夠朋友。但不見得你的那些朋友,個個對你講義氣。不信的話,我們可以打個賭,古二一旦倒霉了,他第一個就咬你!」
龔小乙卻不去理會古二是不是講義氣,直接就抓住了賈銘世這話裡透出來的一個信息,緊盯著問道:「三哥,你這什麼意思?你怎麼總說人家古二會倒霉?他招你惹你了?」
賈銘世淡然說道:「招我惹我算什麼?他家惹的是誰,你又不是不知道。」
古曉亮的老子古益華書記,一直與金秋園不大對路,尤其是前兩年,更是明確無誤地站在金秋園的對立面,緊跟老人家。近段時間,則與石漢元同志往來密切,時不時鬧出點動靜來。根據賈銘世腦海裡的記憶,金秋園對古益華的忍耐,已經到了極限,就在不久之後,要動手的了。
這樣的機會,賈銘世絕不會錯過。
龔小乙冷哼一聲,不屑地說道:「那又怎麼樣?只要老人家一天還在,古書記就一天穩如泰山。」
事實上,直到今天,龔小乙或者說老王家,對金秋園那邊,都是這種態度。
「那可未必。一來,老人家是真的老了。二來,古書記恐怕過高地估計了自己在老人家心目中的份量。真要是像他自己想的那樣,兩年前,他就該更進一步了。」賈銘世不徐不疾地說道。
龔小乙略略一怔。
「小乙,說真的,這個事,你最好是不要摻和了。我知道,你把古老二當朋友,你不願意看著他倒霉。但是,有些青不是你我所能阻止得了的,不要把自己搭進去。我和古老二他們的事情,讓我們自己了結。你別忘了,你也是我的朋友。你硬摻和進來,我很為難!」賈銘世十分坦誠地說道。
龔小乙再次愣怔了一會,輕輕歎了口氣,頗有些意興蕭索。
※※※
三天後賈銘世在上班的時候接到雨落從江口打來的電話。
「賈局長,真牛,了不起,都學會跟人在酒店爭風吃醋了。」
賈銘世卻並不生氣,哈哈一笑,臉上掠過一絲譏諷之意,說道:「真這麼幹了?看來全清華已經沒轍,只剩下這種無賴手段。」
「無賴手段也是手段,只要能管用,就是好手段。銘世,人到了一定的份上,就沒有一個是傻的。你老是算計人家,沒想到有朝一ri,也會被人家算計吧?別人我不敢說,至少古叔叔那邊,不會給你好果子吃的。誰叫你帶壞人家兒子來著?」
賈銘世怒道:「別瞎攪合了,我煩得很!」
在崑崙酒店全清華鬧了那麼一出,賈銘世和古南陽心裡頭明鏡似的,知道這是全清華和賀老大給他們設的局。
但不得不承認,這個局設的很有水平。
看來那邊也有高人,硬生生的想把這場較量從很高的層面拉到紈侉子弟爭風吃醋這樣一個最低的檔次上去。
如此—來,賈銘世古南陽就算勝了,也全無可以炫耀之處,只會成為笑柄。
若是敗了,一切玩完!
雨落在電話那頭也不生氣,嘿嘿一笑,說道:「銘世,現在啊,你也就能在你老婆面前耍耍威風。我可是提醒你啊,你面臨的麻煩,可能遠不止一個全清華……」
※※※
賈銘世的一幫小兄弟之中,程寶南的日子過得最為瀟灑。
每日裡燈紅酒綠,倚紅偎翠,縱情聲色,不是一般的爽。
不過這樣的日子固然過得舒服,卻也有一樁不好——身體有些吃不消。
眼見得精力ri乏,那個方面的能力也大為削減,程寶南終於警覺起來,痛下決心,要好好鍛煉身體,每天堅持搞一個小時的體育鍛煉。好在松濤賓館設施齊全,設有貴賓健身房,倒是方便程公子搞鍛煉。
說起來,程寶南也算是個狠的,一旦下定決心,頗能堅持。最起碼能夠堅持三天以上。這一ri正在跑步機上揮汗如雨,柳如煙則在一旁笑嘻嘻的為他「吶喊助威」。
「程總……」
松濤賓館總經理謝正濤笑嘻嘻地走了過來,給跑步機上的程寶南請安問好。
如今的謝正濤,在首都娛樂界正經是個了不得的角色了,與許多大腕明星都有交情,圈子裡很吃得開。當年他父母捨得花大本錢,鼓勵他和程寶南這些公子哥結交,海吃海喝地胡混,終於見了成效。
程寶南趁機從跑步機上跳了下來,拿起毛巾使勁擦汗,呼呼喘息了老半天,才說道:「濤子,什麼事?」
不待謝正濤答話,柳如煙已經撅起了嘴巴,很不樂意地說道:「濤子,你能不能待會再來?他這才跑了幾分鐘,你這一來,他可找到偷懶的借口了。」
對於程寶南的身體,柳如煙還是很關心的。雖然說有很多人在分享這個並不如何健壯的小身板,細論起來,還是她用得最多,自然要多加愛護。
小黃瓜畢竟不靠譜。
濤子笑著說道:「如煙,現在落下的,晚上你給補上啊,那個運動,比跑步機要強。」
柳如煙便瞪了謝正濤一眼,扭過頭去,撲哧一笑。
這些傢伙在一起的時候,就沒一個正形。
「濤子,你小子別小看我,我可是很有毅力的人。有話快說,有屁快放,我還要繼續鍛煉呢。」
誰知程寶南還擺上譜了,牛哄哄的,一副不完成任務誓不罷休的模樣。
「三爺,那啥,朱凱興……」
一聽到這個名字,程寶南頓時便板下臉來,怒道:「提他幹嘛?老子正要收拾他呢!」
「嘿嘿,三爺,強哥也來了。」
謝正濤陪著小心,說道。
所謂強哥,指的自然是大導演衛強。衛導如今在國內的演藝圈子裡,要算是頂尖兒的人物,大牌子到哪都叫得響的。
正說話間,衛強走了進來,笑嘻嘻的,隔老遠就叫嚷起來:「程總!」
「大炮,你也來做說客?」程寶南一張臉完全垮下來,冷冷說道,「你不知道三哥和我什麼關係?」
程寶南小身板是弱點,腦袋瓜子轉得絕不慢。尤其是人情世故方面的事情,他比誰都精通。他只是不喜歡政治博弈的彎彎繞。
大炮走近來,笑著說道:「程總,朱凱興這人吧,你以前也見過,不是個渾人。這回,算是給人耍了一把,現在老後悔了,急得沒法子呢……」
程寶南怒道:「大炮,你糊塗了!朱凱興是不是個渾人,和我有什麼關係?他不長眼睛,打死活該。崑崙酒店那事,也就是三哥那身份,不好發作。換做我在那裡,當時就收拾了丫的。能讓他全須全羽走出去?」
大炮見程寶南真的變了臉,也有點尷尬,賠笑說道:「程總,冤家宜解不宜結。再說了,朱凱興在幾位爺面前算個什麼東西!三哥也不會真和他計較是吧?這事,我看還是過去算了,我估模著三哥也不會在意朱凱興的,三哥如今身份不同了,老是和朱凱興糾纏,也有損名聲。程總你仔細琢磨琢磨,是不是這麼回事?」
別看大炮是呆在演藝圈子裡的人,久在京師,沒事就和一幫衙內黨混,對政治上的一些道道,也能摸到點門徑,這話說得著實在理。
程寶南眉頭皺了起來,想了想,說道:「那你說怎麼辦?」
「三哥,朱凱興就在門外,嚇壞了,急得要上吊……」
「他就在外邊?」
程寶南有點不敢相信似的問道。
「膽子當真不小!」
原以為朱凱興一定是連夜跑回香港去了,再央著大炮回京做說客,為他了難。這事倘若不能揭過去,首都這地界,他今後是不用想著再回來了。
不粹大炮卻說朱凱興就在外邊等著見他,以此觀之,朱凱興是真的很想了結此事了,也算有幾分膽略。
「是啊,這人吧,還算上道,在香港也有些人脈。三哥,照我說還是原諒他一回算了。往後去香港那邊玩兒,也有個跑腿打桑的不是?」
大炮見程寶南的語氣,似乎有點鬆動,立即便乘熱打鐵。
想要化解此事,程寶南可謂是最佳和事佬了。
「叫他進來!」
程寶南又沉吟稍頃,淡淡說道。
「好……」大炮和謝正濤對視一眼,都暗暗鬆了口氣,轉身走了出去。
程寶南卻又上了跑步機,繼續不緊不慢地和那機器較起勁來。
不一刻,滿臉肉團團的朱凱興,佝僂著身子,跟在大炮身後,一溜小跑地進來了,來到跑步機前,連連鞠躬,說道:「程總,您好。」
程寶南繼續跑步,理都不理,恍若未聞。
朱凱興神情尷尬,繼續鞠著躬,低聲說道:「程總,都怪我有眼無珠……請三爺高抬貴手,拉我一把,朱凱興感激不盡。」
程寶南這才扭過頭,望了他一眼,說道:「你叫朱凱興?」
朱凱興不由一愣,三爺這話問得有點古怪,他又不是沒見過自己。只是當此之時,朱凱興可不敢隨意發問,又是一連串的鞠躬。
「哼,我看啊,你還不如改名叫豬大腸!」
程寶南再次從跑步機上下來,冷冷地望著朱凱興,冷冷說道。
「是是,程總……」。
這會子,朱凱興倒是一口標準普通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