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武,我想誤會了。我們市裡的同志,不像的那樣,群眾的意見,我們從來都非常重視的。賀市長就親自到過們制革廠,召開職工代表大會,聽取們的意見。」
陳天海不徐不疾地道,望了不遠處的賀竟華一眼。
這位賀公子,也真是好定力,打從進門起,就沒吭過一聲,甚至連臉色都不曾改變過,年靜得如同一潭死水,好像他才是國務院下來的督察大員,這裡的一切都與他沒有絲毫的關聯,他只是個旁觀者。
賀竟華這種非同尋常的沉靜,經常讓陳天海又是鬱悶又是無奈,甚至還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恐懼之意。
一個看不透的人,總是會讓人情不自禁地害怕。
現在,賈銘世已經到了荊南,賀竟華居然還是如此沉得住氣n
後台硬扎,就是不一樣!
「嘿嘿,陳書記,不要這樣的話,這個話,只好去哄孩子口沒錯,那個什麼賀市長,確實到過我們制革廠一趟,開了個會,會上得好聽,一定會慎重考慮我們職工的意見什麼的。可是他真的考慮了嗎?轉過,什麼都拋到爪哇國去了,沒幾天就把我們工廠賣掉,咱們都下崗了。」
誰知陳天海不提這茬還好,一提起賀市長,武主任的氣就不打一處來,怒氣沖沖地道。
這一下,輪到賀竟華的秘書流冷汗了。
這個老傢伙,還真是「傻大炮」,什麼話都敢往外噴。幸好這老傢伙不是自己找來的,不然,真的麻煩大了,賀市長現在,不知道怎麼生氣呢。
如果不是身處這樣的環境之中,賈銘世幾乎要笑出聲來。
聽聽,「那個什麼賀市長」!
估計賀大少還從未得到過這樣的「評價」吧,心裡頭不知多鬱悶呢。也就是賀大少涵養好,假如換成賈三哥,只怕早就跳起來了。
不過話又回來,賈三哥可能會很努力地防止這種情況發生。
躺在床上的鄧友章倒是急了,他隱約記得,剛才陳天海自我介紹的時候,好像是過來客之中,有一位叫做「賀市長」。武主任這樣不管不顧地開大炮,可不是將市長得罪透了?這些大人物若是拂袖而去,又有誰來管婉兒今後的事情?老武雖然是個好人,對他家裡關照也不少,畢竟現在是泥菩薩過江一自身難保。,婉兒今後,還得著落在這幾位大官身上。
再說老武這樣亂開炮,鄧友章也著實為他擔心。
這些當官的,能有什麼善茬子?別看在這裡不好發作,回過頭去,不定叫人怎麼收拾老武呢!當官的誰不是心狠手辣,什麼事幹不出來?
「武主任,市裡……市裡的領導是來幫助我們的,陳書記,賀市長都是來幫助我們的……」鄧友章竭盡全力,大聲道。
也不知武主任是沒有聽懂鄧友章話裡的意思,還是聽懂了也不願意妥協,馬上就叫道:
「老鄧,怕什麼,都這個樣子了,還怕他們幹什麼!他們會來幫助我們,做夢吧!咱們制革廠,搞了三十多年了,以前是連續六年的地區先進單位,他們賣就賣了,不給一分錢。前兩年就算效益不好,在虧損,但這病,廠裡是不是一直都在給治著?現在呢?現在怎麼樣?只能在這裡等死!只能靠著閨女去外邊給討飯!要不是閨女每天給討點錢,給打止痛針,早就痛死了,不痛死也餓死能熬到今天?」
武主任情緒益發的激動起來,幾乎是咆哮著吼道。
「老鄧,也不要怕,天無絕人之路。明天,咱們就抬著,去市裡面,不,去省裡面告狀!就讓他們做大領導的好好瞧瞧,咱們下崗工人,過的是什麼日子。」
屋子裡忽然就變得一片寂靜。
眼見陳天海忽然也不憑聲了,賀竟華還是一言不發,賀竟華的秘書終於忍不住了,在一旁道:「武主任,也不要太激動。制革廠是賣了,但新的制革廠就在市郊建設,明年就能投產,到時候們又都能去上班了。這個情況,們都是知道的,暫時的困難,大家一起克服一下吧。」
武主任一揮手,冷笑道:「得好聽,新廠子是在建,但老闆也換了,咱們要回去上班,得參加考試,得優化組合,競爭上崗。像我這樣的老傢伙,像鄧友章這樣的病人,廠裡能要?不要的話,還不是死路一條!們要是真有點良心的話,最起碼不能眼睜睜看著廠裡的工人病死,不能眼睜睜看著人家一個九歲的姑娘,天天去外邊討飯,養活她爸爸!」
「武主任,請不要激動。我們今天既然來了,驚們反映的問題,我們就一定會想辦法解決。請相信我們。」站在鄧友章床前的賈銘世,終於話了,望著武主任,語氣很是誠懇。
「你又是什麼人?」武主任依舊火氣很大,毫不客氣地衝著賈銘世喝問道。
因為制革廠變賣,新工廠尚在建設之中,制革廠全體職工俱皆下崗,已經好幾個月沒有領到工資了,只領取極少的生活費勉強度ri,工人們情緒都很糟糕,已經前往市政府上訪了多次,全都沒有結果。如今陳天海賀競華這些市領導送上門來,武主任自然是毫不客氣了。
不好好罵他們一頓,難消心頭之恨。
賈銘世緩緩說道:「我是賈銘世,國務院國資辦督察局副局長,這一次國務院領導派我們來荊南,就是要調查瞭解荊南國企改制過程之中存在的問題。」
鄧婉兒連忙說道:「武爺爺,這個叔叔是好人,她請我吃麵,還給了我錢。」
說著,鄧婉兒便從小口袋裡取出一張百元大鈔,給武主任看。
武主任臉色變幻,望望賈銘世,疑惑地問道:「你們真是國務院下來的人?」
「對。我們督察局的工作職責,就是專門檢查監督全國國企改制工作。」
武主任不吭聲了,似乎在考慮賈銘世所言的真實性。
他們一直在籌劃著要去省裡乃至是去中央上訪,如今國務院的大幹部忽然出現在他的面前,倒令武主任一時之間,有些難以舉措。
看去,賈銘世與是那麼年輕,與大伙想像之中大領導的形象差距不小。
賈銘世說道:「武主任,我們想要瞭解一下鄧友章同志家裡的情況,你能給我們談談嗎?」
武主任歎了口氣,說道:「有什麼好說的?情況明擺著,你們都親眼看到了。小鄧他爸爸以前就是我們廠裡的職工,很多年前得肝癌死了。小鄧自己也有這個病,前幾年就開始發作了。那個時候廠裡效益不好,年年虧損,工資都發不出他媳婦過不下去,就走了,至今沒有音訊,丟下他爺兒倆熬日子。不過,那個時候廠裡效益再不好,也沒丟下小鄧不管一直都給他掏錢治療的,廠裡其他工人的工資可以不發,他的醫藥費沒少過。幾個月前吧,來了個新市長,姓賀的,要搞什麼深化改革一句話就把我們廠子給賣了,賣給越中來的私人老闆。這下好了,工人們全部下崗,大家都沒了工作。像小鄧這樣的,更加沒人管了。這不,才幾個月,病情就惡化到現在這個程度了……唉,就是苦了孩子,書讀不成了不說,那麼小小的人兒,每天要照顧她爸爸,還要出去討錢,吃了多少苦頭?」
武主任說著,仲手抹了一把眼淚。
他和鄧友章一家,十幾年的鄰居,看著小婉兒出生,看著她長大,可喜歡了。這幾年看著這小小人兒duli挑起家庭的重擔,每天拿著個搪瓷碗出去乞討,早中晚三餐趕回來伺候爸爸,武主任他們這些老鄰居誰不心酸?
只是大家都難,除了能幫著照料一下鄧友章,其他的,實在是幫不上多少忙,有心無力。
躺在床上的鄧友章早已淚水縱橫,哽咽著說道:「我早就該死了……早就該死了……是我拖累了閨女……」
賈銘世的眼淚又下來了,說道:「鄧友章,你不要擔心,婉兒我來照顧。我說到做到!」
「謝謝,謝謝……賈領導,您真是好人,大好人……」鄧友章感激涕零,語不成聲。
賈銘世轉向陳天海與賀競華,說道:「陳書記,賀市長,我看還是要先給鄧友章治病。工廠財政困難,政府應該救助。這是特例,特事特辦。」
陳天海連連點頭,說道:「對,賈局,我完全贊同你的意見。」
賀競華也緩緩點頭。
賈銘世說道:「事不宜遲,今晚上就送醫院吧。」
陳天海馬上說道:「好,就這樣定了。小龍,你馬上給市人民醫院打電話,叫他們派個救護車過來。」
小龍就是他的秘書,聞言連聲答應,掏出手機就打電話。
不一會,小龍說道:「陳書記,醫院的救護車馬上就過來。」
「好!」陳天海點了點頭,又望向賈銘世。
很顯然,陳天海已經自動自覺地將此事的處置權交給賈銘世。說起來,這也要算是賈銘世到達荊南之後,所進猾調研考察的第一個具體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