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初。國務院的三名同事結束了新安調研,返回了首都,三天之後,賈銘世在辦公室接到國務院國資辦副主任方黎的電話。
「你好,我是賈銘世。」
「你好,賈書記,我是方黎。」
「方主任,你好!」
「呵呵,賈書記,調研報告首長已經看過了。首長想請你馬上到首都來一趟,有些具體的問題,首長想要和你再談一談。」
賈銘世沒怎麼猶豫,馬上便問道:「好的,方主任。請問首長什麼時候召見?」
方黎給了他一個非常意外的答覆:「這要看你什麼時候到首都了。」
這就是說,什麼時候覲見顧副總理,由賈銘世來「決定」,他什麼時候到首都,顧副總理就什麼時候見他,「恭候大駕」。
賈銘世這回是真的大吃了一驚。儘管賈書記很自信,但也沒有自信到覺得自己當得起顧副總理如此破格禮遇的地步。
「方主任……」
賈銘世很不確定地叫了方黎一聲。
是不是方黎轉達錯了?或者說,錯誤地理解了顧副總理的意思?儘管這種可能性很小,但賈銘世一時半會確實也想不出其他的理由。
「呵呵,賈書記,這確實是首長親口吩咐的。今天上午,首長召見了我們國資辦的幾位同志。聽取匯報之後,下了這個指示。首長就是這麼說的——賈銘世一到。就讓他來見我!」
方黎微笑著解釋了幾句。也就賈銘世,能夠讓方黎這樣破例。經過新安之行,方黎與賈銘世之間,似乎也建立起了某種友誼,雖然還很隱約,但雙方都能感受得到。
賈銘世的眼角微微跳動了一下,笑著說道:「謝謝你,方主任。這樣吧,我馬上動身。今天下午趕往大寧,坐明天最早的一班飛機去首都。」
「好的,上飛機之前,請給我打個電話。我安排專人去接機。」
「好。謝謝方主任。」
「不客氣。」
放下話筒,賈銘世隨即點上一支煙,身子往後靠在沙發裡。陷入了沉思之中。
顧副總理召見,並不奇怪。國企改制,始終是個牽動全局的大問題,顧副總理慎之又慎,理所當然。而他賈銘世,可謂是第一個明白提出不同意見的地方黨政領導幹部。顧副總理特別重視他的意見,也可以說得通。
只是。顧副總理召見得太急了些,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他賈銘世。
這種事,發生在一位位高權重,實際上主持全國經濟建設工作的巨頭身上,無論如何都是不大正常的。顧副總理如此做,總應該有個理由。
賈銘世現在,想不到這個理由。
一支煙堪堪抽完,賈銘世坐直了身子,抓起電話機,給小姑父劉成愛打了個電話。
「你好!」
電話那頭,傳來劉成愛略帶威嚴的聲音。自從調任益東省委組織部長之後,劉成愛也漸漸的養出了官威。
「姑父,是我,銘世。」
劉成愛的聲音就變得柔和起來,微笑說道:「銘世,什麼事啊?」
「姑父,有個事情要向你匯報一下。」
「呵呵,你說吧。」
「是這樣的,顧副總理要見我……」
賈銘世很平靜地將事情的原委向劉成愛敘說了一遍。
劉成愛頓時就沉默了,電話那邊,好一陣沒有聲息。實在這個消息突如其來,劉成愛一時之間,也有些不大好拿。
「銘世,我看,這段時間,你還是應該專注於地方工作,多積累一些基層的工作經驗,打好基礎。國家部委的工作經歷,可以緩一步。」
劉成愛沉默了一小會,這才沉聲說道。
很顯然,劉成愛和賈銘世內心的判斷是一致的,鑒於全國國企改制的嚴峻形勢,顧副總理可能有意調賈銘世前往國務院國資辦工作。相對於國資辦的其他同志而言,賈銘世有著比較明顯的優勢。他年輕,卻有豐富的基層工作經驗,尤其在國企改制這一塊上,有自己獨到的見解。理論功底紮實,實踐經驗豐富,確實是難得的人才。
但有一點卻更重要,也是劉成愛和賈銘世都慎重其事的關鍵原因——賈銘世是老賈家的子弟。
讓一個前途無量的世家子弟,去幹這種明顯得罪人的工作,縱算是顧副總理,也需要斟酌再三。所以顧副總理給了賈銘世十分破格的禮遇。
「另外,這個事情,你最好再徵詢一下你二叔的意見。」
「好的,我知道了,謝謝姑父。」
「銘世啊,關鍵時刻,自己要能拿得定主意。」劉成愛似乎有些不放心,又再叮囑了一句。
※※※
賈錦博的意見,基本上和劉成愛的料想一致。但兩人的態度卻又各不相同。
賈錦博的態度非常鮮明,直截了當地說道:「銘世,這個事,我看不合適。你可以繼續在新安進行國企改制工作的深入研究,把你們摸索出來的經驗,寫成書面材料,向省裡和顧振中同志匯報,這也是為國企改制工作做貢獻嘛。不一定非要去國資辦工作。」
儘管方黎的電話通知,只是說顧副總理要召見賈銘世,並未明言要調賈銘世去國資辦工作,但無論賈銘世,還是劉成愛與賈錦博,俱皆是老於政治的「高手」,焉能分析不出來顧副總理的真實意圖?
賈錦博等人的反對,理由也是顯而易見的
賈銘世現時的地位,也完全不比從前,早已成為京師豪門世家子弟之中,最為傑出的一員。
這樣一顆在政壇上冉冉升起的新星,任何一個大家族或者大派系,俱皆會當做核心骨幹來加以培養。此時賈銘世進入國資辦。毫無疑問將成為顧副總理的一柄「尖刀」而「大殺四方」。到時候得罪的人,不知道會有多少。
以老賈家手握的政治資源以及賈銘世本身表露出來的政治天賦,完全沒必要以此作為晉身之階,他有的是機會。
掛斷二叔的電話。賈銘世又抽了一支煙。他確實需要好好理順一下自己的思路。
不管怎麼樣,顧副總理是一定要去見的。
※※※
巨大的噴氣式班機在首都機場降落。
賈銘世一走出機艙,就看到雲裳笑嘻嘻地在向他招手,身邊是一台烏黑錚亮的大奧迪,掛著京師的小牌號。
賈銘世來到雲裳面前,皺眉說道:「搞什麼名堂?」
「時間緊,直接把車開進來了。」
「什麼時間緊?」
雲裳已經返身進了駕駛室,說道:「先上車吧,待會給你解釋。」
被很多旅客詫異地注視著,賈銘世自也不好多言,便即上了車。車裡,就他和雲裳,再沒有其他人,雲裳親自充當司機。這個架勢,公不像公私不像是私,賈銘世還真是有點不好拿。
雲裳啟動車子,慢慢向機場外駛去,嘴裡說道:「首長要馬上見你,已經在等著了。怎麼也不能讓首長等你太久吧?」
賈銘世點點頭,顧副總理就是這樣的性格。不過賈書記還是有一事不明,問道:「怎麼是你來接我?」
「兩個原因。第一個原因呢,是因為方黎方主任的特別吩咐。他知道我有辦法節省時間……」
賈銘世不由失笑。
方黎還真是知人善任啊。
首都機場,那是何等的所在,縱算是國務院國資辦的工作人員,那也不能隨便將車子開進停機坪來接機。除非啟用特別的程序,但這個似乎又沒那個必要。雲裳就不一樣了,在京師之地,雲大小姐的金字招牌那可真是響噹噹的。將車子開進首都機場停機坪接一個人,那是小菜一碟。
首都機場的負責幹部,也不是不食人間煙火,六親不認的機器人。
「那第二個原因呢?」賈銘世忍住笑,追問道。
雲裳詫異地望了賈銘世一眼,說道:「賈書記,你好像心境很平和嘛。大人物就是大人物,果然是大將之風,與眾不同。」
「得了,少貧!」
雲裳抿嘴一笑,隨即正色說道:「報告賈書記,第二個原因,就是民女在拍領導的馬屁。如果這一回你頂不住壓力的話。你就很可能成為我的頂頭上司。雲裳以後還要靠賈局長多多關照,所以提前拍拍馬屁,拉拉關係,今後日子好過一點。還請領導體諒我們這些部下的一片苦心,在大機關工作,也挺不容易的。」
賈銘世又是好笑又是好氣,說道:「什麼賈局長?亂七八糟的。」
雲裳又連連搖頭,嘖嘖有聲:「賈局長,看來你的消息確實不夠靈通啊,這麼重大的情報,還一無所知,嘖嘖,麻煩……」
賈書記終於忍不住,敲了她一個爆栗,喝道:「快說。欠抽是吧!」
不行了,聽到這話,雲裳又好氣又好笑,只是,她覺得自己的下身,越發地鼓脹了起來,憋得有些難受,她知道,接下來,那裡就會慢慢地變得濕潤起來,直至一發不可收拾……
「咦?你這是去哪兒?」賈銘世眼見雲裳一打方向盤,離開了公路,向著一個長滿野草的小丘後駛去,禁不住有點納悶,「我說,直走啊……」
「我要跟你打一場野戰,人家,人家憋不住了……」雲裳紅暈上臉,媚眼如絲,扭頭衝他一笑,配著那張古希臘美感的臉龐,實在是要多迷人有多迷人了。
「那麼好吧,咱們速戰速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