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8
女人走後,賈銘世盯著桌上的材料,看了一遍又一遍。
材料上的字跡比較潦草,可見她寫得很急。
嚴格來說,這個不能稱之為材料,只能說是一份列表,簡單記述了彭沈二人的一些犯罪情形,就是一個大綱,沒有細節。
縱算如此,也足足寫了三頁紙。
雖然賈銘世已經盡可能將彭沈二人往壞處想,但女人提交的這份「列表」,還是遠遠超過了他的想像。
賈銘世被深深震驚了。
如果情況屬實,彭沈二人簡直就是十惡不赦。
邵明正和二人比較而言,完全是小巫見大巫。
假如邵明正要挨兩回槍子的話,彭沈二人完全夠資格槍斃十回、百回……
這還僅僅是女人所瞭解的,女人不知道的罪行,應該還有更多。
畢竟女人只是彭英安眾多情人之中的一個,瞭解的情況很是有限。
賈銘世閉目深思了一會,撥通了陳平強的電話,交待了幾句後默默地坐在沙發裡抽煙。
電話忽然響了起來。
賈銘世走過去拿起了話筒:「你好,我是賈銘世!」
「銘世,是我。」
電話那邊傳來賈銘東的聲音,較之以前在首都工作的時候,賈副市長的聲音要多了一分威嚴之氣。
在地方上做主要領導幹部,那種感覺和在國家部委做司處級幹部,是完全不同的。
「大哥?」賈銘世略略有點意外。
「銘世,你們久安那個案子,到底怎麼回事?《湖西日報》都報道了?」大哥在電話裡問道,略略有點疑惑。
賈銘世淡然一笑,說道:「大哥,黨報對久安的治安狀況表示關注,也算比較正常吧。」
大哥說道:「久安那個案子,到底是一種什麼情形,你給我說說吧。」
賈銘世在電話裡簡明扼要地向大哥介紹了案子的基本情況和大致的後續處理過程。
賈銘東沉默稍頃,問道:「那,《湖西日報》那邊,是不是你叫人打了招呼?」
兄弟之間,賈銘東說話就比較直白,沒有拐彎抹角。
最新一期的《湖西日報》發表了一篇文章,主要是針對久安糟糕的治安形勢。
其中重點剖析了伍百達一案,藉以說明久安的治安狀況不佳。
「沒有!」
賈銘世斷然否認,他確實沒有叫人去打這個招呼。
《湖西日報》完全是「自作主張」。
大哥緩緩說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銘世,你要注意了。有人要搞事。」
對於大哥這個判斷,賈銘世基本上贊同。
有關政·治鬥爭的諸般手法,賈銘世可是一點都不陌生。
或許真的有大人物想要用這個事情做做文章,《湖西日報》這個報道,只是給大家吹吹風。
湖西的政治格局,也到了動一動的時候了,此事可能被當做撬動湖西官場的一個切入點。
賈銘世沉聲說道:「不管怎麼說,久安不能這麼亂下去。群眾的意見會越來越大的。」
大哥沉吟著說道:「銘世,過幾天我要回首都去跑幾個項目,你有時間嗎?有時間的話也回去一趟吧,咱們有好些日子沒見過面了,一起聊聊。」
「好,過幾天我回去一趟。」
賈銘世沒怎麼遲疑就答應了下來。
總歸這是大哥對他的一片關心之意。
「嗯,那就這樣說好了。」
大哥又詢問了一下賈銘世的近況,掛斷了電話。
※※※
暗流洶湧的湖西省官場,幾天之後又發生了一件轟動的大事。
邵家人再一次出現在省委大院前,又豎起了「伸冤」的牌子。
打出的橫幅依舊還是「遠山縣公安局草菅人命……」請求黨和政府主持公道,追究遠山縣公安局的責任。
邵家在請願書上寫著:邵明正是因為在遠山縣公安局受到刑訊逼供,這才吞筷子自殺的。移交給久安市公安局之後,舊傷復發,搶救不及死亡。
邵家人搞這個倒是輕車熟路了,時機依舊選擇得非常準確,在省委上班的時間內,忽然跪倒在省委大院前,吶喊伸冤。
不過這一回,卻再沒有記者湊巧路過了,自然也就沒有順便的拍攝和採訪。
※※※
久安市。
久安大酒店。
久安市公安局治安支隊副支隊長彭英安同志,正在床上同一對姐妹花酣戰。
電話不合時宜地響起。
「喂,誰啊?」彭隊長抓起電話,很不爽地叫道。
「彭英安,你怎麼回事?那些混賬東西怎麼又鬧到省裡去了?你混蛋!馬上把他們搞回來!」
電話剛一接通,立即傳來彭宗明怒氣衝天的吼聲。
彭英安頓時渾身一激靈,扒開還在身上動作的女子,猛地坐了起來,說道:「爸,怎麼啦?」
「混賬東西!誰叫你亂搞的?你想害死我啊?馬上把邵家的人弄回來,不然我收拾你!」
彭宗明怒火沖天,「匡當」一聲掛了電話。
彭英安望著嘟嘟作響的手機好一陣愣怔。
※※※
大寧市解放路。
解放路一號,俗稱省委常委院。
一台桑塔納小車緩緩駛進了二號別墅的大鐵門,停在滿是落葉的院子裡。
賈銘世從車上走下來,雨落一身白色休閒服,站在別墅門口。
「來了,林伯伯在等你呢。」
賈銘世今天專程來拜訪林遠航,但不是賈銘世自己的主意,而是林遠航通過顏雨落發出了邀請。
林家和顏家是世交,兩家的老爺子當年可是一起參加革命,交情非淺。
賈銘世是老賈家的子弟,這個身份,不說湖西官場人所皆知,起碼有一定身份地位的幹部,全都知道。
林書記當然不例外。
在湖西官場一片本土勢力控制的區域內,忽然鑽出來這麼一位正宗紅色世家子弟,聲名顯赫,讓很多人都不是那麼舒服。
就好像在非洲食人部落,突然多了一位不吃人的文明伸士,部落原住民也會很看他不慣。
在這種情形下,賈銘世就算每走一步都小心翼翼,謹守規矩,從不逾格,都會招來種種的看不慣。
更不用說他還如此強硬如此搶眼了。
寬敞的客廳幽靜清涼,和外邊炎熱的天氣,宛如兩個完全不同的世界。
林書記穿著長袖白襯衣,黑西褲,坐在沙發裡慢慢品茶。
「林伯伯好!」
賈銘世疾走幾步,上前鞠躬問好。
林書記微笑點頭,說道:「銘世來了,坐吧坐吧。」
看上去,林書記的心情也不是那麼糟糕,笑容比較自然。
賈銘世在一側沙發落座,顏雨落親自泡了茶水。
整個客廳就是他們三人。
有些談話,知道的人還是越少越好。
「銘世,招商引資的工作搞完了?」林書記打量著賈銘世,問道。
「是的,林伯伯,基本上主要的工作都完成了。接下來就是將項目消化掉。」
賈銘世言簡意賅地答道。
「嗯,這個工作搞得不錯,進度快,效果明顯。」林書記點了點頭,讚賞地說道。
「謝謝林伯伯表揚。」賈銘世連忙欠了欠身子,謙虛地說道。
「呵呵,談不上是表揚,工作做得好,就該肯定嘛……銘世啊,久安那個案子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林書記說著,臉色漸漸變得嚴肅起來。
賈銘世說道:「這個案子,久安那邊的同志,確實反應比較遲鈍,給受害人造成了嚴重的傷害。民憤很大啊……」
林書記瞥了他一眼。
賈銘世神色坦然。
看來賈書記壓根就沒有認為自己指揮公安機關異地抓人,越權辦案是錯誤的。
稍事沉默,林書記說道:「銘世,現在這個事情,鬧得沸沸揚揚的,在群眾中間也造成了一些不好的影響,上面可能會持續關注。你要有個心理準備。」
顏雨落悚然動容,望向未婚夫,臉上露出擔憂的神情。
林書記這個話,算是說得非常明白了。
對於這樣的機會,別有用心的人肯定是不會錯過的。
只是對於賈銘世而言,就未必是好事了。
賈銘世雙眉微微一揚,說道:「林伯伯,是不是有人已經和您溝通過了?」
林書記皺眉道:「正面的溝通暫時還沒有,不過上面確實是流露過這樣的意思。」
照理,林書記不該將這個訊息透露給賈銘世,有點違反紀律。
但林書記今天請賈銘世過來,本就想和他談這個事情。
略微停頓一下,林書記又說道:「銘世,你要仔細考慮清楚了。」
林書記這是明著提醒賈銘世,有些事情要發生了,你必須早作準備,如果有不同意見,現在還來得及。
賈銘世雙眉緊蹩,緩緩點了點頭。
※※※
離開省委常委院,賈銘世直接去了機場。
顏雨落駕駛著車,有點憂心忡忡,說道:「銘世,你真打算去久安嗎?」
剛才林書記的話其實已經說得很明白了。
上面有將賈銘世派往久安做「急先鋒」的意向,已經很隱晦地徵求過林書記的意見。
畢竟林家和老賈家走得近,在高層並非什麼秘密。
上面要異動賈銘世,自然要先和林書記通個氣,如果需要的話,可能還要和老賈家的長輩通個氣。
這都是常規的政治操作手法。
表面看,賈銘世就是一顆棋子,本身並沒有發言權。
在湖西,他只是一個縣委副書記,在老賈家,他是小字輩。
上級和長輩怎麼決定,他就怎麼做。
但顏雨落很明白,自己的求婚夫絕對不是那樣的「傀儡」。
在老賈家,他是很有話語權的。
如果賈銘世自己堅決不肯異動,誰也不好勉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