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6
「嚴廳長……如果這個案字發生在當年的江東,你抓還是不抓?」
賈銘世和嚴如培默默地走在返回的路上,過了好長一段時間,賈銘世突然問。
嚴如培沒有回答。
事實上,他也不知道怎麼回答。
伍佰達一家的遭遇,深深震憾了他。
當他看到被反綁在床上伍建榮的妻子廖小梅時。
當他聽到女子驚恐欲絕喊「救命……」時。
老人的痛哭、丈夫的悲憤、幼女的驚恐。
因為掙扎,女子蒼白手腕處已經磨破了皮,滲出殷紅的血跡。
由於受了嚴重的刺激,一個花樣女子就這樣精神失常。
一個家庭就這樣破裂。
一個社會就這樣崩潰……
雖然他一直在公安系統工作,社會的黑暗面接觸得多,但這並不表明,他是鐵石心腸。
「賈書記,實話實說。如果是當年,我會抓人。但現在,不會。」
沉默良久,嚴如培才緩緩說道,稍頃,又加了一句:「但是,我能理解你的心情,也理解你的作法。」
賈銘世點點頭。
嚴如培說的是實話。
一個人社會地位的變遷,肯定會影響他的行事作風。
當年的公安局長和現在的副廳長,已經不是同一個人。
「根據我的瞭解,類似小梅一家的遭遇,在久安絕不是個別的現象。被斷手斷腳,挑斷手筋腳筋的案例,數不勝數。我們善良的老百姓,正沉冤待雪,而那些犯罪分子卻逍遙法外。」
賈銘世的腳步慢了下來,聲音益發的沉重。
嚴如培索性停住了腳步,望向賈銘世說道:「賈書記,請恕我直言。現實如此,想要憑一個人的力量扭轉乾坤太難了。在這個圈子裡,就要遵守這個圈子的規則。不然,今後的路,會更難走。」
「我知道!」賈銘世微微頷首,臉色很平靜,然後用堅定的語氣道,「但是,不管多麼艱難,總要有人去做。如果連我們都麻木,這個社會就真的一點希望都沒有了。」
「賈書記,對於你的情懷,我很欽佩。真的,很欽佩!」嚴如培非常誠懇地說道,「但是,我還是建議,將這個案子移交給久安去辦。相信一定會有個公正的處理結果。」
賈銘世就笑了,笑容有點冷淡。
「嚴廳長,我會接受你的建議,把這個案子移交給久安市政法機關。但是我可以跟你打個賭,這個案子絕對不會有公正的處理結果。當整個政法系統都出了問題的時候,任何外部的壓力都起不了多大的作用,久安那邊會有無數的辦法,將這個案子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嚴如培又沉默起來。
他知道賈銘世說的是正確的。
儘管賈銘世已經答應,會將這個案子移交給久安市政法機關處理。
他這一趟的任務,算是圓滿完成了。
但嚴如培卻高興不起來。
本質上說,他還是一個熱血男兒。
在目睹了廖小梅一家的慘狀之後,想著這些無惡不作的犯罪分子,可能得不到正義的制裁,他的心裡頭就堵得慌。
賈銘世慢慢向前,影子在路燈下拖得很長,看上去,十分孤獨。
嚴如培疾走幾步,跟了上去,說道:「賈書記,這個案子移交之後,我會關注的。」
話雖然說得很平淡,但嚴如培卻是給了賈銘世一個承諾。
賈銘世的英勇無畏,深深地感染了嚴如培,將他心中埋藏了許久的正義感和自豪感再次激發了出來。
「嚴廳長,謝謝!」
嚴如培淡然一笑,說道:「該說謝謝的,是我!」
賈銘世伸出手,和嚴如培緊緊一握。
※※※
賈銘世回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九點多。在樓道的拐角處,他遇到了邵銀燕。
她穿著低胸的黑色t恤,緊身羊皮小短裙,身材很是惹火,兩個白白的半球露出一多半,一雙雪白的大腿顯得十分修長性感,再配上齊耳短髮和姣好的面容,乍然出現在逼仄的樓道裡,讓人心裡情不自禁地升起一種異樣的感覺。
「賈書記,我這次來找你,是想求你一件事……」
邵銀燕說著,嫵媚的大眼睛在賈銘世臉上轉來轉去,略略向前挺起胸脯,胸口的兩團雪白顯得益發的壯觀,充滿著誘惑和挑逗之意。
「你想要我把你弟弟移交給久安的政法機關?」賈銘世隨口問道。
「是的,賈書記。只要你肯幫我這個忙,無論你要我做什麼都可以。」
邵銀燕說道,聲音刻意加了幾分嬌媚,修長的大腿輕輕移動,從賈銘世這個方向,可以徑直看到她的大腿根部,一抹艷麗的紅色,羊皮小短裙很難遮掩得住。
賈銘世就笑了。
「邵主任,你應該知道,省廳的同志,已經到了遠山。」
邵銀燕描得很精緻的雙眉輕輕一揚,說道:「賈書記,你是說,這個事已經不需要我求你了?」
賈銘世淡然說道:「邵主任,你堅持要將邵明正弄回久安去,未必見得就是好事。」
邵銀燕說道:「謝謝賈書記的提醒,不過我弟弟是久安人,我想還是回久安去比較習慣。」
賈銘世輕輕歎了口氣,說道:「邵銀燕,用不了多久,你就會後悔的。這件事,沒有你想像的那麼簡單。」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就走了,再也不理女人。
※※※
久安那邊的速度很快,嚴如培電話剛剛一打過去,三台警車呼啦啦的就開到了遠山縣,將嫌疑犯拖了回去。
幾天後,省委林書記召見廖澤忠,就全省的公安工作進行溝通。
正式的工作匯報過後,廖澤忠像是很隨意地向省委書記匯報了這個事情。
既然此事林啟航有過親口指示,廖澤忠自然要有結果匯報。
只是這個事情說起來,也不算什麼大事,廖澤忠犯不著專門為此求見省委書記,在工作溝通之餘順便一提,就算是有了交代。
林啟航聽了匯報,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只是隨口談了幾句久安的治安狀況,希望政法機關能夠加大打擊力度。
堂堂地級市的黨委政府,連個社會治安都搞不好,也確實不像話。
廖澤忠隨即將省委書記的指示,轉達給了久安市委市政府的主要領導。
據說,省委副書記邵令紅親自給辛明亮打了電話,很不客氣地將這位老部下批評了一通。
問他這幾年是不是腦子糊塗了,光吃飯不管事!
看看久安都亂成什麼樣子了?
面對老領導的雷霆之怒,辛明亮連聲檢討,並且向邵令紅拍胸脯保證,一定好好抓一抓久安的治安,請老領導放心。
隨即久安展開了聲勢浩大的嚴打活動,出動大批公安幹警和武警,橫掃三區五縣。
一時之間,久安上上下下一片風聲鶴唳,昔日橫行霸道的流氓街痞,無不抱頭鼠竄,嚇得到處躲藏。
不到一個月,久安政法系統上報「戰果」抓捕各類犯罪分子六百多人,破獲一批大案要案和陳年積案。
與此同時,遠山縣的招商引資進行到了最重要的關頭。
幾大的個合資企業相繼成立。
每個企業都舉行了成立大會。
每個成立大會,縣委副書記賈銘世俱皆親自趕過去參加,發表重要講話,勉勵企業的幹部群眾,齊心協力抓發展,上下一致搞建設,爭取讓遠山縣的經濟發展早日進入快車道。
八月二十日,遠山集團成立大會召開,縣委書記劉茂林,縣長程軍,副書記賈銘世等主要領導出席了成立大會。
大會結束後有晚宴,回到家時已是華燈初上。
賈銘世看完新聞聯播,正準備去沖涼,陳平強忽然給他打電話過來,通報了一個驚人的消息。
「書記,邵明正死了!「
賈銘世在電話裡嚷嚷道。
「死了?這麼快?」
賈銘世略略有點訝異,不過看得出來,他並不如何吃驚。
陳平強卻很驚訝,說道:「書記,你真是神了。你怎麼知道邵明正會被他們整死?」
賈銘世淡然說道:「這是必然的。這個案子,久安市必須嚴辦,不嚴辦交代不過去。邵明正反正是死,不如把所有的罪名都推到他身上,讓他一個人都擔了。死一個救下很多人。邵明正怎麼死的?是不是舊傷復發,搶救不及,就這麼死了?」
陳平強在那邊,眼珠子都快瞪圓了,稍頃,才叫道:「對,根據久安那邊傳來的消息,就是這麼死的。舊傷復發,內臟大出血,死在久安人民醫院。」
賈銘世冷哼一聲,說道:「越來越無法無天了。邵明正固然死有餘辜,但也不能就這麼被他們害死,做他們的替罪羊!」
「那,現在怎麼辦?我估計,久安那邊會拿這個事情做文章,噁心咱們一把。」
陳平強有點著急起來。他自己倒是無所謂,關鍵是賈銘世,被很多人盯著呢。
邵明正畢竟是在遠山縣羈押期間自殺未遂,現在舊傷復發死了,搞不好又能和遠山牽扯上一些關係,藉機搞賈銘世的名堂。
賈銘世淡然說道:「沒什麼,他們一定要往死胡同裡鑽,那也由得他們去。你安心工作吧,這個事你別管了,我自有辦法。
「好勒。我知道了。」
陳平強痛快地答應一聲,果然不再擔憂。
既然賈書記說了沒事,那就肯定會沒事。
對於賈書記的能耐,陳平強那是無條件的信服。跟著賈書記辦事,就是爽,沒什麼好擔心的。
放下話筒,賈銘世不急著沖涼了坐在沙發裡,點起一支煙,身子微微往後靠,陷入了沉思之中。
一支煙堪堪抽完,賈銘世站起身來,進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