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4-04
劉茂林的秘書很委婉地告訴陳平強,說賈書記正在開會,會後要宴請客人。這是早就定好的,不大方便臨時變更,請他好好招待省廳的領導,等賈書記開完會,他一定會向賈書記匯報的。
陳平強無奈,又給程軍打電話,結果程軍直接就下鄉檢查工作去了,現今在陳關鎮呢,要很晚才能趕回縣裡。
看來誰都不願意沾這個燙手的山芋啊!
陳平強只能硬著頭皮做這個東道主了。
吃飯的時候,氣氛倒是很不錯,大家觥斛交錯,盡歡而散。
宴後,陳平強安排嚴如培等人在遠山賓館下榻休息,隨即趕到賈銘世辦公室。
到底放不放人,最終還得賈銘世那邊開句口。
晚上,遠山縣的領導們再次在遠山賓館為嚴如培設宴接風洗塵。
劉茂林、程軍等縣委主要領導俱皆出席,氣氛很是熱烈。
之所以劉茂林終於決定要和嚴如培一起吃個飯,一來是官場禮節所必須,二來,陳平強已經向他做了匯報,明白無誤說了,會就此事請示賈銘世的意見。
這就很好,劉茂林可以放心來吃這個飯了。
看來賈銘世還算是懂規矩的,沒打算叫其他領導來給他「頂缸」,準備獨力面對省裡的壓力。
本來嘛,這個事是你賈銘世一手操辦的,就該辦囫圇了,別叫其他人為難,那樣不仗義。
不過在宴會上未曾見到賈銘世,劉茂林心裡依舊不是那麼踏實。在劉茂林看來,唯有賈銘世也出席了這個接風宴,才說明賈銘世真的沒打算「連累」別人。
賈銘世是在宴後才出現的。
晚餐之後,程軍本來有提議,要陪著省廳的領導一起做個桑拿按摩,放鬆一下,然後一起打個牌,權當娛樂解乏了。遠山地處偏僻,除了這個,也沒別的什麼好娛樂活動。
八十年代的時候,流行搞舞會,叫些年輕漂亮的女孩,陪著領導跳跳舞,也算是對領導的尊重。後來舞會就漸漸的沒人搞了,改成了桑拿按摩打牌,更加實在,要算是一種時代的進步吧?
嚴如培笑著婉拒了。
他這回過來,可不是來娛樂的。要是光顧著桑拿按摩了,最終事情卻沒能辦好,回去之後,如何向廖澤忠交代?假如按摩打牌的事傳到廖澤忠耳朵裡,只怕於他嚴如培的前程大大的不利。
就在房間裡看看電視好了。
嚴如培也明白告訴程軍,希望這個事情能夠盡快處理好。
對於下面一些幹部的搞法,嚴如培心裡有數,「拖字訣」是他們的絕招之一。
遇到棘手的難題,往往便祭出這個法寶,一個月兩個月,甚至三年五年的拖下來,什麼麻煩都沒了。誰有那麼多的耐心消耗啊?
但眼下這事,卻是不能拖的。
省委林書記親自召見了廖省長,親口作了指示,無論如何都要給個答覆的。
賈銘世固然背景厚實,廖澤忠為了自家的前程,這一回只怕無論如何也要請賈書記做個讓步了。
不過嚴如培沒想到賈銘世晚上會專程登門來拜訪他。
當敲門聲響起的時候,嚴如培打起官腔問道:「哪位?」
「你好,嚴廳長,我是賈銘世。」門外響起一個年輕又不失穩重的聲音。
嚴如培吃了一驚,連忙起身過去開了門,頓時眼前一暗,嚴如培定了定神,才看清楚了門口站著的高大年輕人。
嚴如培對賈銘世聞名已久,但還是第一回與賈銘世見面。
只聽說賈銘世年輕,卻沒想到是如此年輕,穿著白色短袖體恤,黑色休閒褲,陽光帥氣得很。
「你好,嚴廳長。」
賈銘世微笑著給嚴如培打招呼。
「你好,賈書記請進」
嚴如培連忙答道,邀請賈銘世進屋。
「賈書記,請坐」
嚴如培將賈銘世禮讓到沙發裡,親自給賈銘世泡了茶水。
賈銘世欠身答禮。
嚴如培在賈銘世對面坐下,微笑說道:「賈書記,我對你是久仰大名啊。今天一見,確實年輕有為,名不虛傳,真是自古英雄出少年……」
初次見面,客氣話總是要說幾句的。
賈銘世笑著說道:「嚴廳長過獎了,可不敢當。我對嚴廳長也是久仰大名。早聽說嚴廳長在大寧市公安局的時候,號稱嚴老虎,大寧市的流氓惡勢力,被嚴廳長打得落花流水,上天無路入地無門。我有好幾個同學留在大寧市工作,一提起嚴廳長的大名,都豎起大拇指的。豐碑自在人心,公安戰線有嚴廳長這樣的英雄人物,是廣大人民群眾的福氣。」
這句話倒也不是刻意奉承,只是略略有點過頭。
嚴如培以前並不是在大寧市公安局供職,而是在大寧市江東區分局當局長。
那時大寧市江東區的治安情勢也很糟糕,流氓地痞橫行,群眾怨聲載道。嚴如培從省公安廳下放江東區局,隨即掀起嚴打風潮,將江東區的流氓惡勢力打得哭爹叫娘,短短兩三年時間,江東區的治安情勢徹底好轉,嚴如培也得了「嚴老虎」的雅號。迄今江東區的群眾提起嚴老虎的大名,依舊讚不絕口。
但嚴如培在嚴打鬥爭中,得罪的人也是不少。
原本要提拔他擔任大寧市公安局常務副局長,卻遭到很強力的抵·制和反對,以至於嚴如培無法在大寧市公安系統立足,省廳不得已,只得將他再次調回省廳。
幸好廖澤忠對他十分看重,嚴如培這才在省廳步步高陞,做到了副廳長兼政治部主任的高位。
也正是這個原因,賈銘世今天才專程來拜訪嚴如培。
雖然人總是會變的,但昔日的嚴如培,著實堪稱好漢子,賈銘世敬重這樣的人,當得給他這個臉面。
嚴如培略略一怔。
江東嚴打,是他一生中最輝煌的三年,同樣也是他一生中最失意的三年。
好評如潮的同時,將官場上的同僚得罪慘了,幾乎整個江東區乃至整個大寧市局,都沒人給他說話。
按照很文藝的話來說:江東之殤,既是一個鐵血男兒的光榮與驕傲,也是他的失意和落寞。
這麼些年過去,嚴如培都漸漸將這些淡忘了,廳裡的同事,一般也不在他面前提起來。沒想到卻從賈銘世的嘴裡聽到了如此的讚譽之詞。
一時之間,嚴如培有點感慨,說道:「賈書記,難為你還記得這個事,我自己都差點忘記了……」
賈銘世說道:「嚴廳長,你可以忘記,但群眾不會忘記。只要你為他們實實在在辦了事,他們永遠都不會忘記你的。」
嚴如培連連擺手,笑著說道:「賈書記,你就不要給我戴高帽子了。我那也只是盡到了自己的本分而已。身為警察,除暴安良乃是分所當為,沒什麼值得好炫耀的。」
「說得好,嚴廳長。實話說,省廳的同志今天才來遠山,真的有點出乎我的意料。我原以為,省廳對這個事情,應該更加關注的。」
嚴如培又是一怔。
賈銘世這話,怎麼聽著有點話裡有話的意思啊?
他早就知道省廳會對此事很關注,一直都在這等著的?
面對著賈銘世這樣的頂級豪門子弟,最正宗的紅三代,嚴如培在心裡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來應對,一句話說錯了,就有可能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僅僅因為一個案子涉及到了遠山市民,就斷然下令公安局異地抓人,這樣的事,估計除了賈銘世,整個湖西省也沒幾個幹得出來的。
嚴如培多年前在大寧市江東區嚴打,也沒有過如此出格的動作。
賈銘世敢於這麼「蠻幹」,也從側面論證了人家的底氣和無畏。
「賈書記,邵明正家裡的人,在省委大院前上訪,造成了比較大的影響,省委林書記和邵令紅書記,政法委裴武軍書記,剛好都看到了,對這個事比較重視。林書記還親自給廖澤忠副省長下了指示……這是邵書記和裴書記的批示,請你看看吧。」
思慮稍頃,嚴如培還是決定按規矩辦事,站起身來,去公事包裡取了內參複印件,交給賈銘世過目。
嚴如培將大頭頭都抬了出來,就是向賈銘世表明,我嚴如培此番乃是奉命行事,請你賈書記不要為難我。
咱不過是個辦事人員,挺不容易的,請賈書記多多體諒。
這份影印件,下午賈銘世就看過了,葉不群和陳平強向他作了匯報。
不過賈銘世還是仔細地看了一遍,淡然說道:「嚴廳長,有一件事,我不大明白。」
嚴如培連忙說道:「賈書記請講。」
「根據邵明正等人的交代,這個案子,只是他們諸多犯罪行為的一起罷了。類似的罪案,他們還做過很多。而以邵明正為首的流氓團伙,只有二十來個人,在久安市只是很小的一個團伙。比他們大得多的流氓惡勢力團伙,還多得很,久安的大案要案,時有發生,很多無辜的群眾受害,或死或傷。這樣的情況,發生不是一天兩天了,為什麼省廳的領導,很少去關注?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坐視不理,任由犯罪分子在久安橫行不法。難道久安不屬於湖西省公安廳管轄的地方嗎?而遠山縣公安局抓了幾個犯罪分子,就算是在程序上略有失誤吧,為什麼就引起大家這樣的重視,這樣的不安?請恕我直言,這樣子搞,是不是有點本末倒置了?」
賈銘世說著,聲音漸漸嚴厲起來,神情也變得十分嚴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