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30
劉茂林是個聰明人,見賈銘世絲毫沒有要讓步的意思,便不再提起此事,只是和賈銘世喝酒吃菜,扯些閒篇。
省公安廳廳長廖澤忠固然不想得罪,但賈銘世他更加不願意得罪。如果在這個事情上,順著省公安廳的意思與賈銘世唱反調,不但會得罪賈銘世,還會得賈銘世身後的龐大勢力。
至於省廳那邊,能拖就拖唄。說白了,賈銘世真正得罪的,不是省廳,只是久安市公安局。所謂手掌手背都是肉,省廳總也不能過分偏袒久安,將遠山打壓得太厲害。
不過劉茂林性格謹慎,晚上回到家裡,馬上給自己的老上級,現任隨岳市市委書記陸大勇打了個電話。陸大勇是劉茂林的「恩主」關鍵時刻,劉茂林還想得到陸大勇的指點。
劉茂林的匯報很詳細,將此事的前因後果,都原原本向陸大勇匯報清楚了。
陸大勇倒並不覺得如何的意外。對於一個來頭大得嚇人的世家子,安排警察去鄰市抓幾個犯罪分子,太正常了。有些規矩,一般人看得天大,在賈銘世眼裡,壓根什麼都不是。
陸大勇問道:「茂林,你們縣公安局抓的那幾個人,是什麼情況?久安那邊的領導幹部,那麼要緊?」
劉茂林腦海裡頓時靈光一閃心中暗暗佩服,老領導就是老領導,一下子就能透過現象抓住本質。自己怎麼就沒往這個方面去想呢?是不是縣公安局抓的幾個流氓混混之中,有重要人物,或者與久安那邊某個大人物有些關係?不然,久安的領導幹部,沒必要這樣緊張嘛!
「根據目前瞭解的情況看抓的四個人,都不是什麼要緊的人。為首一個叫邵明正,自稱是省委邵令紅書記的侄兒……」劉茂林忙即向陸大勇匯報道。
陸大勇冷哼一聲說道:「扯淡!邵書記就是一兄弟,哪裡來的什麼侄兒?」
邵令紅原籍是久安不假,估計這個被抓的流氓混混,是久安邵氏的一個後生,牽強附會,硬要和邵令紅攀上關係。真要有一點關係,最多也是近支親族。
到了邵令紅現在的身份地位,這樣的近支親族,他哪裡會真的當做正經親戚了?
劉茂林連忙附和道:「對對,我看他也是胡亂攀親戚。這種流氓混混說的話,哪裡能夠當真?」
「茂林,這個事情,關鍵還要看廖澤忠同志的態度。你好好把握一下吧。」陸大勇又隨口吩咐了一句。
「是,書記,我記住您的教導了。」劉茂林諾諾連聲,腦子裡早已理順了各種關係。陸大勇果然了得,這個事情啊,除非省廳的廖澤忠廳長親自出面,別的人,劉茂林完全可以不必理會。
放下電話之後,劉茂林仔細回味了一下陸大勇的指示,又明白了一件事:陸大勇其實是明白無誤地向著賈銘世。很隱晦地提醒他,要他幫著賈銘世和遠山縣公安局頂住省廳的壓力。沒有廖澤忠出馬,別的人誰來都不必理會。
難道只有你們久安的幹部在省裡有大人物罩著?咱們遠山可也不是吃素的!
賈銘世那是誰?
有了陸大勇親口指示,劉茂林心下立時安然,哼著小曲坐到客廳的沙發裡,打開了電視機。
賈銘世回到家不久,陳平強便帶著一摞卷宗進了門。
「平強,坐吧!」賈銘世在待客沙發上坐了下來,很隨意地說道。
陳平強在一側的沙發裡落座,將卷宗往茶几上一放,說道:「書記,那幾個混蛋招了!」
賈銘世輕輕點頭。這個本就在他的意料之中,他從未對陳平強的能力懷疑過。除非邵明正等人是「金剛不壞之軀」不然肯定得招。陳平強有一百種不同的辦法讓他們後悔為什麼要生到這個世界上來。
「嘿嘿,書記,我是真沒想到這幾個傢伙幹了那麼多壞事,真要全核實了,夠槍斃兩回的。據他們說,他們這個團伙一二十個人,在久安要算是小兒科的。久安的流氓團伙,大大小小有二十幾個大的團伙有七八十個人,組織嚴密,裝備精良……」陳平強不用打開卷宗,滔滔不絕說了起來。
賈銘世微微一蹩眉,問道:「裝備精良……」
「是啊,砍刀,管殺什麼的,對於他們來說,只是基本裝備。幾乎每個團伙,都有自製火槍,有的是發令槍改裝的,有的是火銃改裝。據說最大的幾個團伙,還有制式武器,從瓊海和南桂的地下加工廠買來的仿五四式手槍,殺傷力極強,超過了真正的軍用五四式手槍,甚至邵明正還見過微型衝鋒鎗。」
陳平強邊說邊搖頭,似乎連他自己都有點不敢相信,久安的流氓團伙竟然發展到了如此驚人的程度。嚴格來說,這已經是私人武裝團體了。
這樣的團伙,久安市就有二十幾個!
久安的治安,怎能好得了?生活在這樣的城市,老百姓哪裡會有半分安全感?
「豈有此理!久安的那幫人,彭宗明他們,到底在幹什麼?」賈銘世悶哼一聲,怒道。
「嘿嘿,別提彭宗明瞭。葉書記說得對,以前久安的群眾就向上面反映過,久安市的流氓惡勢力,都是有後台的,每個流氓團伙,都和當地的公安分局、派出所有關係。流氓頭子公然和公安局的負責人稱兄道弟。彭宗明的兒子彭英安,名義上是久安市局治安支隊的副支隊長,實際就是個最大的流氓頭子。他操縱手下開了個保安公司,說是給單位和企業提供保安服務,其實就是明目張膽收保護費。誰敢不交,馬上就會有流氓混混上門鬧事,打人殺人,逼得你馬上就交錢。我就不信,彭宗明不知道他兒子干的那些屁事!「陳平強氣憤憤地說道。
賈銘世的臉色陰沉到了極點。他也沒有料到久安的情況,糟糕到了如此程度。
「這麼多年,也不是沒有人向上面反映過,但都沒有什麼結果。彭宗明是辛明亮一手提拔起來的親信,辛明亮在久安一手遮天,誰也扳不倒他。反倒是那些提意見反映問題的幹部群眾,遭到他們瘋狂的打擊報復。每年不知道有多少人受害。據邵明正交代,像伍老闆那樣的事情,光他們那一夥地痞就幹過不下十回。誰敢說個不字,就往死裡下手!」陳平強繼續向賈銘世匯報。
賈銘世冷冷問道:「那這一回,又是誰讓他們這麼幹的?」
陳平強蹩起眉頭,說道:「這一點,邵明正說他也不清楚。他上面還有大哥。據他交代,他那個大哥,叫沈雲天,是久安市銀燕區最大的流氓頭子,還開了一間大酒店,就叫銀燕酒店,和分局市局的人關係都很好,市局分局的很多會議,都是在銀燕酒店開的。報復伍百達一家,就是沈雲天交代邵明正干的。還是經過中間人傳話,所以到底是誰的意思,邵明正自己也糊里糊塗的。反正幹這事有好處,老大有獎勵,他就干了。」
「一個流氓頭子,如此囂張!」
「邵明正交代說,沈雲天和彭英安是拜把兄弟,彭英安幾乎吃住在銀燕酒店,都不怎麼回家的。彭英安操控的那個保安公司,法人代表就是沈雲天。邵明正說沈雲天很有大老闆氣魄,保安公司都是搞軍事化管理的,內部分工明確,都有正式的官銜職務……對了,邵明正還是雲天保安公司的分隊長呢,還發了制服的……」陳平強說著,嘴角流露出不屑的神情。
賈銘世又是好氣又是好笑:「這群混蛋,還真把自己當做是了不起的人物了?「
陳平強說道:「是啊,他們大概以為,從今往後,久安就是他們的天下了。他們可以一輩子橫行無忌!」
賈銘世抓起茶几上的香煙,遞了一支給陳平強,自己也點上一支,抽了幾口,緩緩說道:「平強,好好審,再審細緻一點,把所有有用的東西都挖出來,一點都不要漏了!」
「明白!」陳平強重重點頭,隨即又問道:「那邵明正這幾個人怎麼辦?老這麼關在公安局也不是個辦法……」
賈銘世淡然一笑,說道:「別急,先關著再說。急的不是我們!」
陳平強雙眼頓時一亮,若有所思。
※※※
遠山縣公安局遠赴久安秘密抓捕犯罪嫌疑人,固然在民間「炒」得沸沸揚揚,什麼版本都有。在遠山官場卻似乎沒有多大的影響。賈銘世將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開發區的招商引資工作之上。
久安那邊,似乎也比較配合,在這段時間內並未繼續「騷擾」他,安安靜靜的,似乎這個事情已經過去了。省廳那邊,除了嚴如培給劉茂林打過一回電話,也再沒有音訊。
這種情形略略有點出乎賈銘世的意料。似乎邵明正就算在久安的流氓地痞之中,也不算個什麼角色,沒人將他當回事。辛明亮給劉茂林打電話,嚴如培給劉茂林打電話,都是事情剛剛發生不久,久安那邊被遠山縣公安局的「不講規矩」激怒了,這才反應激烈。
沒面子嘛!
見劉茂林裝聾作啞,絕無回音,久安和省廳,也就索性按下此事不提,且看你們遠山要搞什麼名堂。不管怎麼樣,遠山縣公安局不可能長時間押著邵明正等人,總得有個結論。如果要判刑,必須得經過檢察院公訴,法院判決。不能無限期地羈押下去。一旦檢察院和法院介入,如此明顯地違反「地域管理原則」到時候看你們又如何收場。
公安局越境抓人,還說只是調查取證,但發生在久安的案子,在遠山縣提起公訴,進行判決,那性質就不一樣了。久安市那邊,完全可以以此為據,向省裡再告遠山一狀。
你賈銘世是世家子弟沒錯,背景硬扎沒錯,但你也不能什麼規矩都破壞。這樣明顯的「仗勢橫行」要想壓下來,老賈家也需出一身力氣。無緣無故地消耗政治上的寶貴資源,毫無疑問是很不明智的事情。
不過賈銘世總覺得,事情沒有那麼簡單。
這種風平浪靜的情形,不是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