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新時間:2013-03-10
至於老賈家的長輩為什麼要指使賈銘世出馬,也很好理解。賈銘世年輕,身份殊不足道。事情如果一直按照老賈家的預料在發展,那就最好。萬一出了偏差,超出了掌控的範圍,也可以全部推在賈銘世頭上。反正他就是個「紈褲」,也沒打算在體制內發展。
「犧牲」這麼一個無足輕重的小輩,對於老賈家來說,不當大事。只要老賈家不倒,風頭一過,自然會給賈銘世一些補償。
也不怪他們這麼想,整個京城高層,就沒有一個人相信,那篇文章是賈銘世自己寫的,更不會相信如此大動作,全都是賈銘世一個人鼓搗出來的。
賈銘世一行人到了醉江月。
「姐,江口去嗎了?」賈銘世座下後問道。
雲裳笑著點頭:「是啊,前幾天剛回來,過完年再去。銘世,你那篇文章……」
雲裳左右看了一眼,李開懷和林雅似乎並未十分的注意他們,便壓低聲音說道,似乎是想要給賈銘世提個醒。
賈銘世隨即伸手止住了他,淡然說道:「姐,該說的說,不該說的就不能說。這是紀律,別隨意違反。」
雲裳一怔,接著點了點頭。
李開懷和林雅又對視了一眼。
看上去他們並未十分注意賈銘世與雲裳,事實上時時刻刻都在關注他們的一舉一動。賈銘世表現出來的沉穩鎮定,當真大大出乎他們的意料。
賈銘世笑著介紹道:「李哥、林姐,二位遠道而來,嘗嘗地道的本地風味吧?」
「好,好,就是要嘗嘗本地風味。」李開懷笑瞇瞇的,連連點頭。
飯店的老闆認識賈銘世,親自進來包廂,向大家問好,手裡拿著菜譜,充當點菜員。
賈銘世微笑說道:「李叔、林姐,你們遠來是客,你們點吧。」
李開懷連忙擺了擺手,說道:「正因為遠來是客,所以我們都不知道本地的風味特色,還是你點吧。」
「也好。」
賈銘世也不再客氣。
「老闆,五香牛肉來一份,其他的,你看著配菜,都要最地道的本地風味……嗯,配四個熱菜,兩個涼菜,一個湯就可以了。記住,不能太辣,我的朋友都是北方來的,不大能吃辣。」
老闆一迭聲地答應。
李開懷笑著說道:「銘世啊,想不到你這麼細心。我還好,以前在隔壁的益東省工作過一段時間,能吃得辣,小林和小雲就差點了。」
一開始的時候,他叫得很正規,「賈銘世同志」。如今賈銘世開口李叔閉口林姐,他們自然也不能再板著了。人家一個小字輩都有這種氣度,兩位高級幹部可不能叫賈銘世比了下去。而且,他們此番前來,就是瞭解最真實的情況,與賈銘世將關係搞好了,拉近一些,十分有助於他們完成任務。
「重油重鹽重辣,是湖西菜的特色,吃起來酣暢淋漓,滿頭大汗,很過癮。」賈銘世笑著說道。
「是啊,主席就曾經說過,吃得了辣椒的人,革命立場才堅定嘛。」李開懷開起了玩笑。
林雅也笑了起來:「李哥,你這個話我可不苟同啊,這麼說,我和小雲的革命立場就不堅定了?」
包廂裡響起一陣笑聲,氣氛活躍了不少。
賈銘世笑道:「湖西菜太辣,也未必見得全是好處。有時候,辣味太重反倒把菜餚的本來味道遮掩住了,不是那麼鮮。就好像劉姥姥進了大觀園,吃茄子沒有茄子的味道了。北方菜繫在保持菜餚的原色原味上,做得比湖菜好。」
「對,是這個理。」
飯店的老闆知道來了貴客,讓廚師打起精神,做的幾個菜色香味俱全,辣椒的份量也把握得恰到好處。一頓飯吃得大家都很滿意。
尤其是五香牛肉,李開懷和林雅吃得讚不絕口,說是要帶點回去,給家裡人嘗嘗。賈銘世就吩咐老闆弄了三大碗,以塑料袋密封起來,每人一碗,算是禮物。
臨了,賈銘世主動會的賬。
李開懷要爭著會賬,說是不好意思,怎麼能叫賈銘世掏腰包?他們回去可以報銷的。
賈銘世笑著說道:「不要緊,就是十幾二十塊錢的事情。兩位領導大老遠的過來,怎麼也該讓我盡盡地主之誼。等我回了首都,兩位再請我吧。」
李開懷和林雅便連聲說好。
李開懷臉上略有尷尬之色。
賈銘世看在眼裡,就知道李開懷比較面嫩。他們大約覺得,賈銘世這一回算是犯了嚴重的政治錯誤,雖然有老賈家的大牌子罩著,大事是不會有的。但賈銘世背了這麼個名聲,等他回到首都,李開懷自問,絕不會再和賈銘世有什麼交集的。
彼此的身份都太敏感了。
自始至終,雲裳都不怎麼說話。
吃完飯,李開懷沉吟了一下,說道:「銘世,你中午有時間嗎?如果方便,一起去賓館坐坐,有些事情,我們交流一下情況?」
賈銘世笑著點頭。
於是一行四人離開飯店,去了遠山賓館。
這個賓館以前就是遠山縣委招待所,前兩年才改名為賓館的,算是緊跟時代潮流。遠山縣的經濟發展固然緩慢一點,改革開放的春風,還是吹了進來,人民的觀念逐漸在轉變之中。
李開懷三人此番前來遠山縣,低調異常,並沒有洩露自己的真實身份,用的是首都某個企業單位的介紹信和工作證,住的也是普通的單間,不是遠山賓館的高幹房。
「小雲啊,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一來到李開懷的房間,李開懷便即吩咐雲裳道。
雲裳此番過來,就是個「滅火器」的身份,現在賈銘世態度這麼好,料必這個滅火器是用不上了,李開懷便將她支使開了。雖然是老雲家的子弟,有些事情,還是沒有資格參與的。
雲裳一離開,林雅便親自為賈銘世沏了茶水,然後坐在床上,在膝蓋上攤開了筆記本,做好了記錄的準備。遠山賓館的條件太簡陋,書桌還是有的,不過兩人並未拉開「訊問」的架勢,免得氣氛搞僵了,賈銘世犯起渾來,不好收場。
李開懷緩緩從公事包裡拿出兩本雜誌,一看就知道是《號角》。
五月一日出刊的那期雜誌,賈銘世昨天收到了,如他所料,《旗幟鮮明地反對資產階級自由化思想》(下)也已經在《號角》上刊登出來。
老賀家還是很「配合」的。
「賈銘世同志,我和林雅同志這次過來,是想就一些問題,找你瞭解一下真實的情況,請你配合我們的工作。」
李開懷坐直了身子,比較嚴肅地說道。
既然談到了公事,自然要換一個樣子了,太客氣了肯定不行。
「我明白。」賈銘世平靜地點了點頭。
「這是我們的工作證。」李開懷按照標準的程序,和林雅一起,向賈銘世出示了各自的工作證。
李開懷的工作證顯示,他的正式身份是中央辦公廳某局的副局長;而林雅則是在中組部某局工作。無疑,這都是掛名,他們的真實工作,是在最高首長辦公室。
這也很正常。
賈老爺子身邊的工作人員,除了衛士隸屬於中央警·衛局,其他人也都有類似的身份。
「李局好,林局好。」
賈銘世禮貌地和兩人再次打了招呼。
「銘世同志,實話說,你的表現讓我們有點吃驚。」李開懷臉上浮現出一種笑容,語調也不是那麼嚴肅了。
賈銘世笑道:「兩位來之前,肯定也瞭解過我的一些情況……呵呵,賈銘世就是一個喜歡胡鬧的小年輕,性格很叛逆,是吧?」
李開懷哈哈一笑,說道:「看來傳言不可信。實事求是地說,你比大多數同齡人都要成熟穩重,也非常禮貌,有教養,不愧是賈老的孫子,果然是家教淵源。難怪文章也寫得這麼精彩了。」
這句話,就有些意思了。
李開懷嘴裡說著奉承的話,但內裡的意思,卻絕不簡單,尤其是最後加上的那一句,明顯帶有「誘導」之意在內。
他和林雅都是最高首長身邊的工作人員這不假,但這不代表著,他們的政治理念就是完全一致的。李開懷做夢也沒有想到,他此刻面對的,並非是一個真正的二十歲青年,這個年輕的軀體內,包裹著一個飽經滄桑的靈魂。
這個李開懷,在賈銘世的記憶之中,後來成為了一個大人物,官居政治局委員。而他的政治立場,就與老賀家比較靠近,甚至被傳是老賀家的中堅干將。老賀家在即將到來的政治風暴之中,站隊正確,獲得了巨大的回報,後來更是成長為共和國一等一的豪門大族,自成體系,成為共和國高層政壇一股舉足輕重的力量。
老賀家與老賈家不對路,賈銘世是知道的。
這位李開懷,固然不敢故意彎曲事實,向最高首長匯報他們和賈銘世的談話內容,但在談話的過程中,故意引誘賈銘世說一些「不當」的言辭,卻是完全可以的。只要是賈銘世說的,他都能如實向最高首長匯報,不用擔任何風險。
在現階段來說,老賀家無疑是非常願意看到老賈家與古月同志「鬧翻」的。而現在,大家都認為,古月同志是最高首長認定的接班人。
只要老賈家與古月同志徹底決裂,在最高首長那裡,肯定也不會留下什麼好印象。
「李局過獎了,尊重長輩是我國的優良傳統。」
賈銘世不動聲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