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千戶真是妙人,朕就是這個意思,深得朕心!深得朕心呀。」
燕荊對燕瞳說道:「姑姑,你聽懂了石千戶的意思嗎?朕想的就是石千戶的意思,但是朕嘴笨,這麼討人喜歡的話,卻是說不出來,反正姑姑聽懂了就好……」
燕瞳試探出了石越的心思,心中竊喜,抿著嫣紅欲滴的唇,美滋滋的瞟了石越一眼,才向燕荊笑道:「皇上若有這等魄力,大燕的百姓可就有福氣了,希望皇上能說到做到,無懼無畏的衝下去。」
「多謝姑姑勉勵,朕一定能成的。」燕荊晃動了一下小拳頭,嘴唇緊緊抿著,一副信心十足的模樣。
福王臉色漲紅,不屑的撇撇嘴——你個小嘎牙子,你若是能成,我可就失敗了,這二選一的難題,我就不信你一個內外交困的小孩子,會做的比我好!
「皇上雄心萬丈,可是百姓之福!」
福王哈哈大笑道:「不過皇上現在還小,也才僅僅有十六歲,對很多事情分析得不夠深入,也難以認清其中的險惡與困難,皇上閒來無事,說幾句振奮人心的話鼓勵自己,也還無妨,但是……」
福王說到此處,忽然挺直了搖桿,板著臉,一本正經的說道:「皇上年幼,四體不勤,五穀不分,可千萬不要真以為自己無所不能,翻手為雲、覆手為雨,視困難如兒戲,視民生如草芥。」
「本王治理江南,小有成就,也深有體會,皇上切不可兩耳不聞窗外事,便胡亂妄動干戈,勞民傷財,苦了百姓,成了百姓口中的昏君、庸君,以至於罵名昭彰,丟了燕士的臉面,本王是皇上的親叔叔,是皇室宗親,說幾句未雨綢繆的話,以為傚尤,還希望皇上不要怪惱羞成怒……」
福王還要再說,驚容滿面的燕瞳一拳打在福王的後背上,福王身子一滯,打了個隔,下面的話就沒有連接上。
回眸,看著燕瞳粉臉漲紅,黛眉緊蹙,眸子拚命的眨動,向他使眼色,福王冷哼一聲,便沒有再說下去,靜下心來,等著看小皇帝如何應對自己。
福王前面雖然貶低燕荊,但卻是以長輩的身份教誨燕荊,言語雖然難聽,但披著一層溫和的外衣,言辭之間的『深深教誨』也在燕荊能接受的範圍之內,但是,卻沒有想到福王的話鋒一轉,令人瞠目結舌的『昏君、庸君、罵名昭彰』等惡毒之詞、鱗次櫛比般的從口舌中湧出來,字字如驚天霹靂,在眾人腦海中震裂開來。
大廳中頓時再無半點聲音,冷肅蕭殺之氣,蔓延到每一個角落,各位大臣好好寫,那些太監、宮女、太醫們卻無比緊張,後背冒出了層層冷汗,濕透了衣衫,眸子滿是驚恐,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三毛攥緊了拳頭,黝黑的小臉陰沉得像是一快碳病,死死的盯著福王——只要燕荊一個眼神遞過來,他就會毫不猶豫的衝出去,用自己瘦弱的小手,將目中無人的福王腦袋擰下來,當球踢。
***,敢污蔑我三毛的玩伴,與污蔑我有何區別?還他娘的親叔叔,我呸!
白莫愁、康善真、皇太后,田焚、雷冬,乃至於包括石越,俱都臉色大變,眸子閃爍著幽光,在福王燕駿,小皇帝燕荊兩人身上來回掃射——石越此刻倒是最怕小皇帝發起飆來,暴跳如雷,打福王個鼻青臉腫,再得了一個忠言逆耳、欺辱皇室宗親的評語。
小皇帝雖然不懼『頑劣、不堪』等名聲,胡亂的整治大臣亦無妨,但卻唯獨不能對福王使用雷霆手段。
因為在百姓心目中,福王當年或者更適合繼承大統,便是如今,福王有治理江南井井有條的政績,也有炫耀的資本,小皇帝僅僅是一個小孩子,在百姓的心目中,是沒有資格接掌皇位的。
所以,福王稱得上是『讓賢』,燕荊若是對福王明目張膽的無禮,便給了福王最終李代桃僵的理由。
白莫愁很是緊張,起身就要嚴厲訓斥福王,依照他的流氓的性子,恨不得將福王的嘴巴撕裂開。
但是白莫愁卻有些猶豫,他害怕自己這番震怒,倒給小皇帝做了壞榜樣——皇上明明不想發火,卻又被自己的出位舉動勾出了火氣……
康善真神情古井無波,身軀不動如山,存了是坐山觀虎鬥的心思。
大廳中肅殺之氣瀰漫良久,揮之不去,終於被燕荊出人意料的笑聲刺破,「哈哈……聽皇叔一番肺腑之言,勝讀幾十年的書,朕茅塞頓開,也才明白過來朕剛才的想法,有多麼的天真和幼稚呢。」
他笑得開心,似乎對於福王的『訓示』十分受用。
這讓福王神情之中充滿迷惑:這小孩子居然沒有惱羞成怒?居然沒有囂張之極的謾罵我?
白莫愁看在眼裡,眸子喜色尤甚,哈哈大笑起來,拱手道:「都說忠言逆耳,福王之言如一記猛藥,雖然矯枉過正,但卻能治病,皇上能坦然承受福王直諫,並深刻領悟,牢記在心,也不忘了福王身為臣子的本分。」
對於燕荊的隱忍,白莫愁感到無比欣慰,讚賞之際,忍不住將福王的咆哮之詞,故意說成立刻『直諫』,更讚揚他有『臣子的本分』,這無異於蔑視福王的真正身份——你就算是江南之首,也一樣是大燕的臣子,咆哮的再凶,你依然是臣子!
康善真也忙起身表態道:「皇上雖然尚小,學習自然不可懈怠,福王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但皇上乃一國之尊,最難能可貴的是有一顆奮發圖強的心,與這顆激情的心相比,再良苦的勸慰、也淪為綠葉,黯然失色!只要皇上有總攬天下的心思,臣等竭力輔佐,必會開創一代盛世。」
他說到這裡,忽然覺得皇太后一雙狠戾的眼神第一次充滿歹怨的望過來,康善真與之對視一眼,覺得尤為不舒服,隨即別開頭去,眼神呆呆的落到空處。
康善真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說出這番話來。
連他自己都不清楚,剛才這番話是虛情假意,還是心有感觸、觸及到了內心最柔軟的地方。
他雖然別過頭去,但仍感覺到皇太后一雙眸子盯著自己,心中悵然,拳頭攥得緊緊的,卻沒有與老情人交換眼神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