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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五百二十九章 徵調 文 / 曉風

    八月上旬的時候,浮山的天氣已經轉涼了。

    大約是後世將近十月了,嶗山一帶到浮山各堡所在的海邊都是一片清涼,海風和山風交匯,令得人心懷十分舒暢。

    只是浮山控制下的各營將士們,日子仍然是一如既往的辛苦。

    新軍練的十分辛苦,到八月已經是練了四個月的兵,每一天感覺都是比第二天更苦。當年浮山老兵們吃過的那些苦,受過的那些罪,都是加倍還給了這些新軍。

    四個月下來,每個新軍將士看到軍棍的時候,已經遠比火銃和大炮更加覺得可怕。

    幾乎沒有人不被打過,幾乎人人都到醫官那裡治過傷……沒有倖免者。

    「用今日訓練場上之汗水,換取明日戰場上敵人的鮮血。」

    這一句話,被印成超級大字,懸掛在任何一處浮山系統之內的軍營之處,每天起床睡覺到吃飯訓練,都是隨處可見。

    最近這些時日,除了訓練辛苦外,幾乎所有人都在打聽一件事……征虜是否決意要出征?

    朝廷的詔旨,是在幾天前就送到了浮山,張守仁接旨之後,登萊青濟東昌諸府都是轟動,這幾個府是大半個山東,也是張守仁勢力以及的地方。

    濟南和東昌的控制稍弱,但濟南的商團勢力越來越大,實力越來越強,倪寵這個巡撫有什麼大事小事都是要仰賴商團來解決,而眾所周知,商團就是張守仁放在濟南的代表,觸角伸的越遠,則代表張守仁的勢力越來越穩固。

    東昌府從第一莊到第三十七,幾十個莊子遍佈在要害地方,一個隊的騎兵加一個隊的步卒駐屯在東昌南端,與莊兵配合,防備曹州兵的進犯。

    上一次的剿匪之役時,曹州兵曾經有渡河北上的跡象,好在李勇新反應迅速,打跨了李青山的騎兵,順利化解了一場危機。

    現在這個時候,浮山在東昌的勢力更強了,戰略形勢也是越發的有利起來。

    青州上一次曾經差點參與異動,登萊的消息傳來,青州原本就薄弱的士紳力量受到驚嚇立刻就轉為合作,稍有抗拒者,特務處的行動組就是令得其餘人家聞風喪膽。

    登萊兩府,已經是不折不扣的根基所在。

    短短兩年多時間,從一個百戶經營出這麼大的地盤,這麼強的實力,年入五百萬以上的白銀收入在手,張守仁奉不奉詔,實在是一個叫諸府士紳百姓和官員們十分關切的問題。

    雖說公然拒絕詔書等於造反,但此時武將們跋扈不法情事實在很多,朝廷虛弱越來越明顯,最主要的原因,便是崇禎以術馭下,並不是以法度。

    崇禎初年,袁崇煥斬東江鎮主帥毛文龍,他有尚方劍,是督師,但毛文龍是一品節將,亦有尚方劍。

    不詔而斬,是謂非刑亂殺,不論毛文龍在皮島上是不是養歌妓和乾兒子乾孫子,不幹正事,或是東江鎮的戰功毫無用處,但最少從法理上來說,毛文龍這樣的一品帥臣是不能被擅殺的。此人一死,崇禎心中對袁十分忌憚,但為了五年平遼之事,卻是只能替袁背書。

    這一件事之後,皇帝大失武臣之心。

    此後這十數年,崇禎自己帶頭蔑視法度之事是一件跟著一件,武將實力強,大錯也隱忍,武將無實力,小過也可能斬首。

    韓非子所謂的法、術、勢,到目前為止,已經被崇禎自己敗壞的差不多了。

    現在皇帝仍然隨意詔殺文臣,但局勢已經明顯,武將跋扈已久,所謂皇帝之令只行於督撫,督撫之令卻不行於將帥,將帥之令,則亦不行於行伍。

    張守仁若不願行,縱接詔,亦可陽奉陰違,借口很多,無餉這一條,足矣。

    ……

    ……

    「告訴林文遠,吳昌時小人耳,但越是這般小人,越不可得罪。此次將我薦於楊嗣昌,其心難測,最好打聽詳情,報於我知。」

    「寫信給薛相,再勸他激流勇退。並再書雲,請他替我恩師謀鳳陽總督或是南京本兵,若不然,調任京師任一侍郎亦可。所需費用,皆由浮山會館開支,這一條不必寫在書信上,告訴林文遠就行了。」

    「軍情處河南局需要派人向湖廣一帶滲透了,我要知道沿登萊一路抵達湖廣的沿途州縣的情形,包括存糧,壯丁,道路,橋樑河流等,如可能,派人至勳陽、房、竹一帶,查探張獻忠等諸賊動向並其戰法。」

    張守仁說一條,底下的書記官們便是記錄一條,運筆如飛,寫的飛快。

    他是剛從登州回來,連家也不及回,在半途便是接到調兵的詔令。

    楊嗣昌這一次奉命督師,朝廷給的支持十分巨大,五十萬兩現銀,幾千面銀牌,加上絲綢布匹等軍需,還有無數甲仗,歷來大臣出外,從來沒有如楊嗣昌得到的這些支持要來的多。

    除了這些,尚有督師輔臣的銀印一顆,以及崇禎皇帝御賜的御制詩一首。

    上一次崇禎寫詩,還是在崇禎二年秦良玉這個四川土司女將入援京師之時,相隔已經整整十年了。

    這些東西,加起來就是巨大的榮耀和風光,並且是常人難以抗拒的赫赫權威。

    楊嗣昌要帶著南下的,還有一顆平賊將軍的銀印,這一顆印,是他用來拉攏和收買左良玉所用。

    對張守仁,他也是極盡拉攏之事。

    除了皇帝詔書,尚有私信一封,言詞十分客氣,對過往的誤會表示其過在已,請張守仁不要再芥懷於胸,張守仁和薛國觀的關係,楊嗣昌表示不會干涉其中,也不是叫張守仁委身投靠,此次行軍做戰,軍事上張守仁可以盡可能的保持自主,他只指示方略,具體營務絕不會伸手干涉。

    這些已經十分優厚了,而楊嗣昌還表示,此次若立功,張守仁的勳階寄祿是無可再加,但可以由副總鎮變成總鎮,這一仗總得打一年到兩年,到時候張守仁資格是絕對夠了,尤世威調任,總鎮一職,妥定到手。

    錢財方面,楊嗣昌表示供給他的糧餉十分優厚,張守仁的部下一定能得到十成糧餉,不會有折扣,若有斬首勝仗,賞賜也不會剋扣他的。

    如此種種,詔旨上不便寫的,楊嗣昌幾乎全是許了,現在楊府一個書房上的執事就在浮山等著,一有覆信,就會飛馳趕回京師。

    「那麼,大人的意思是要允了他了?」在張守仁一邊的鍾顯無所謂的問。

    節堂之內,並沒有濟濟一堂,這一件事,眾將都表示沒有意見,有一些是躍躍欲試,多半是無所謂的態度。

    身為武將,當然是要以斬首立軍功,從京師回來已經半年,也是該到了重新束伍上陣的時候了。

    眾將的心思,張守仁十分瞭解,他問鍾顯:「怎麼樣,文吏這邊,對打一仗的看法如何?」

    「無可不可。」

    鍾顯答說道:「從四月起入不敷出,六月達到高峰,虧空幾近百萬。現在麼,上個月已經把虧空填上了,如果大人從現在起動員,九月或十月出發,到時候軍需就供給的上了,具體的數字,還需要我們營務處下各局並倉儲、總後、參謀各處一起聯合會議過後再說。」

    「李、張二先生,覺得如何?」

    李鑫欠一欠身,答道:「以公心來說,打這一仗最好,對大人聲名有極大幫助。以私利而言,擊流賊獲軍功,鍛煉士卒,瞭解南方山川地利,打出浮山軍的威風,何樂而不為?」

    張德齊亦道:「大人聲望,至目前為止,有好有壞。且稱頌大人者多半為百姓,且以北方百姓為多。士紳之中,特別是清流眼中,大人的形象不佳,而在士紳眼中,流賊比東虜要可惡的多……」

    「我明白,我明白。」

    張守仁舉起手來,臉上也露出苦笑的神情來。

    他在濟南一役是有神跡般的表現,但在南方士大夫和清流嘴裡形象卻一直不佳,幾次的爭執是一方面,他在登萊自行其事越來越像個藩鎮,卻是使得文士們越發的警惕。

    文武之間的這種提防,最少在現階段是不可能完全消彌的。

    而張德齊也說的十分坦率,南方的士紳沒見過東虜是什麼樣的,百姓也沒遭遇過奴騎殘害,所以張守仁聲名雖顯,形象卻是操縱在士紳的嘴裡,想扭轉,就得去打南方士紳百姓更痛恨和害怕的東西……陝寇。

    兩個書生在此時眼界的寬廣和見識的廣博就發揮了作用,怪不得朱元璋嚴禁將領與讀書人交結,真正聰明的讀書人就是這樣,舉一反三,觸類旁通,雖是在浮山有專領的職責,但遇事參贊,特別是不是純粹的軍事話題上,讀書人確實是有著比普通將領或文吏更傑出的表現。

    其實兩個人還有最深的一層意思沒有明說,但張守仁心裡明白。

    他還得繼續養望!

    聲望這東西,摸不到看不著,似乎不是什麼要緊東西,但卻是實實在在的反應在人心之中。若聲望不夠,強行做一些事,會有劇烈的反彈,若聲望夠了,有一些事,則如一尺之水,抬腿可過。

    張守仁面露苦笑:「難道真的要充當劊子手,向著起義的農民兄弟揮動屠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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