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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三百零七章 兩面皆敵 文 / 曉風

    「你說的是人話麼?」

    張德齊聽的大怒,忍不住就要上前。

    「不要理這廝,他喝多了。」李鑫連忙對著張德齊使了個眼色,話卻是向著城頭的小軍官所說。

    此時城頭上的兵也是聚集在那個軍官身後,個個面帶獰笑,神色都是頗為不善。

    「罷了,他們倆是有功名的人,放過他們吧。」

    此時清軍逼近,這個守城的武官也是滿頭大汗,就此也放過了李鑫和張德齊兩個。

    此時到城邊的百姓還在哀求,後頭的清兵悠然騎馬趕至,距離五六十步時,就是拉開弓箭,箭矢如蝗飛至,每箭必不落空,箭箭都中要害,沒有一會功夫,幾十個求情要入城的人,都是被射落馬下。

    看著城門處一個個被射中後背的人,城頭上的人都是面色難看,所有人都趴在了城垛下方,只敢用一點點視線向下看。

    「這是北虜,不是東虜。」

    張德齊見識廣博,一眼就看出下頭的韃兵並非東虜,而是北虜蒙古人。

    李鑫也是點頭道:「沒錯,頭戴圓帽,腦後有散辮,不是一根小辮,剛剛射的是短而軟的騎弓,不是長大步弓,這是北虜。」

    等稍近一些,兩人便更是肯定,這一隊是蒙古騎兵。他們都是穿著皮襖,並沒有穿甲,戴圓氈帽,有的拿著長槍,有的就是蘇魯錠,還有不少拿著狼牙棒等重武器。

    兵器的好壞都是良莠不齊,不過一般的貨色居多。

    身上佩戴的也是以短弓為主,只有少數幾個,身後背著短弓和長弓兩種弓箭,身上也穿著泡釘軟甲,看來是蒙古兵中的精銳或是底層的小頭目。

    此時這些蒙古兵圍城而騎行,根本不顧忌城頭是否會射箭或是砸下東西來,他們臉上滿是橫肉,眼神中全是暴戾之色,身上衣服上和髮辮上全是亮閃閃的油污,看到這樣的情形,張德齊還有心開了一句玩笑:「怪道人家說北虜從生下來到死都不洗一次澡,現在看到這般模樣,才信人果不欺我。」

    眾人乍聽之下,忍不住哈哈大笑起來。

    這個時候,還有笑聲,城牆下的蒙古兵們都覺得奇怪,有不少都抬眼向城頭看上來。他們眼神中凶光湛然,十分明顯,嚇的那些笑的人都是又把眼神避讓開,根本不敢和這些騷韃子對視。

    見到這樣的情形,這些蒙古人十分得意,在城下嘰裡咕嚕的說了好大一通,不過是韃子語言,城上的人也是聽不懂他們在說些什麼。

    良久之後,又是從遠方馳來幾騎。

    這一次卻是人人戴著銅櫻盔,盔頂有一根尖柱,直刺上天,十分顯眼。

    銅盔之下,則是都穿著泡釘棉甲,對襟樣式,還有長長的甲裙,把腿也遮護住了。其中有一兩個背後有旗幟,身上的甲也不是內裡鑲嵌甲葉的棉甲,而是正經的甲葉相連的鐵甲,一看之下,就是讓人覺得威風凜凜。

    「這是壯尼達,是他們的什長。」

    「看鎧甲的鑲邊還有旗幟,應該是正白旗下的韃兵,是所謂的馬甲精銳。」

    「嗯,年長兄說對了。」

    有這兩人在城上,別人也算是長了不少的見識,從著裝到旗幟,再到一些小細節,這兩人雖然沒去過遼東,但已經算是對東虜和北虜都十分瞭解了。

    此時也是有不少人趕了過來,城中兵力有限,此處城門處遇險,但過來的只是一些布政司衙門和府衙的衙役和義勇社的民壯,一共加起來才不到五百人。

    官員們飛速趕到,在城門裡停下大轎後,就是下來不停聲的叫人打鑼射箭。

    聽到這樣的命令後,城頭的人也多了,義勇大社的鄉兵和萊州兵才在軍官的指揮下開始向著城外拚命的打鑼射箭。

    城頭的箭綿軟無力,準頭奇差,第一輪箭雨下去還差點射中幾個,不過那些蒙古兵一閃躲,很快也就避到箭雨外頭去了。

    那些腦後就一根細細小辮子的東虜則離的更遠,看到城頭射的箭雨一個人也沒傷著,都是哈哈大笑,在馬上笑的東倒西歪,不成模樣。

    一見如此,張德齊和李鑫只覺得臉上發燒,又看到城頭的人越來越多,暫且可告無險,便是一起走下城去。

    他們下城之後,彼此的家人都是圍攏過來,兩個當家娘子都是含著一泡眼淚,兩家的老人也都是面色難看,張德齊的妻弟兩口子更是十分害怕,不停的說當初不來濟南便好了,已經是嚇的六神無主。

    兵凶戰危,平時說的時候人多半沒有什麼概念,但當隔著一道城門外頭已經開始激戰和殺戮的時候,聽到那些韃子在嘯叫狂呼的時候,人人才都知道害怕和緊張,就如刀放在地上時人不會害怕,而拿在殺人者的手中時,人人都會緊張和害怕一樣的道理。

    「唉,我們回去吧。」

    李鑫十分沮喪,只覺得對不起家人和朋友,當下也是雙目含淚,對著眾人道:「有更新的消息,我會奉告的。」

    「年長兄也不必如此,」見他神情,張德齊反安慰道:「一切都是命數,吾輩凡人,都只能任由老天安排,是吉是凶,也真說不準。」

    「最悔我沒有早點出城,若是早三天,怕也無今日之事。」

    張德齊亦覺如此,但三天前也是有三天前的情形,當時情形還沒有怎麼緊張,人人都覺得清軍未必趕至,也未必會來攻城,但此時人家悍然而至,就在城下不說,還殺傷了不少濟南府城中的人,到了這時,大家才是覺得,此前的猶豫不決簡直就是笑話,等生命受到威脅的時候才後悔,卻也已經是晚了。

    「只不知道,浮山援兵,是否能如期趕至。」

    抱著萬一的希望,張德齊喃喃而語,但話出口的時候,便是連他自己,也是覺得萬分好笑。

    到了過午時分,一切情形就都明瞭了。

    切斷德州和濟南聯繫的是清軍的一支偏師,人數在千餘,都是一人數匹戰馬的精銳,這麼一支兵放在德州和濟南之間,明軍不出動萬人以上的兵力根本無用,老實說,德州城中的幾萬兵馬加在一起,只要敢出城來,怕是千多精銳也能把這三萬人左右的明軍殺的屁滾尿流,潰不成軍。

    德州和濟南聯絡斷絕,而清軍的主力還在源源不斷的開過來,最多兩三天功夫,便會到濟南城下,等敵軍主力一至,攻城之事就會提上日程,而以濟南現在城防的德性,能不能守住哪怕一天,都是十分難講的事了。

    到了晚間,城中人心已經徹底崩壞,有十幾處火起,都是亂兵和城中的亂民匪盜為禍,前一陣子就在鬧,但聽聞清兵前鋒已經到城下之後,城中就是鬧的更加的厲害了。

    到了此時,城中已經一片絕望,人再也不相信德州兵能南下救援,但對張守仁的浮山營也不抱太大希望。這五千浮山兵是肯定趕不上到城中駐守,而以當時人的認識,守城還有機會,野戰的話,幾萬人也未必是人家一兩千人的對手,怕是浮山營聽到清軍已經到達城下的時候就會潰敗而逃了。

    現在人們真正能指揮的就是曹州總兵劉澤清的這一部兵馬了。人數也在兩萬左右,但論起精銳程度要比丘磊和倪寵所部,還有顏齊祖的巡撫標營要超過十倍,畢竟劉澤清所部還經常打家劫舍,化裝成響馬,其部核心的親兵和家丁有三四千人,這在當時也是一個超級大軍頭才能擁有的實力。

    總之,劉澤清善斂財,能馭下,當然,將略也是一團糟糕,為人更是一塌糊塗,他的部下根本就是有奶就是娘,完全沒有人性,更談不上軍紀這兩個字,但在這種時候,人們不幻想劉澤清所部來救,還能指望誰呢?

    在崇禎十一年臘月二十七這一天,濟南城的人們陷入了兩面皆敵的尷尬之中,城外是一群獸兵在窺探,城中的守兵也是一群披著人皮的野獸,幻想中的救兵也不是善茬,思想起來,很多人都只有灰心絕望這一種感覺。

    很多人都暗中準備了砒霜,繩索或是引火物等自殺用的物品,不少婦人把剪刀藏在身上,只等破城那天,看到敵兵進來,就會當即自殺。

    城外那些婦人的遭遇之慘,城頭上可是不少人瞧著了,當時男人被殺光,老人和孩子被殺光,那些婦人卻被捆豬捆羊般的捆走了,那些頭頂剃的光光只留一根或幾根小辮子的韃子,渾身是一股羊騷味,身上還遍佈油脂,一想到被這群人掠去,那些婦人女子心中也唯有自殺這一個念頭而已。

    尚且不死,只是心中還殘留希望,人生最艱難的唯有一死,不等到最後絕望關頭,誰也不能就此下定決心,然而,如果能看到濟南城中的家家戶戶,那麼就能看到男人灰心絕望,唉聲歎氣,女人則是淚眼漣漣,難以開懷。

    在這只有三天就過年的當口,這個千古名城,卻是一片愁雲慘霧,闔城百姓,都是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困境之中!

    在這個時候,人們所盼望的,就是一個能解救他們脫出苦難的蓋世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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