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個浮山,都是在最高級別的戰略令下運作起來。
很多工程被停了,精壯被補充到將作營裡打下手,整個將作營,也是按吩咐,除了還有少量的火銃繼續打造外,超過九成的人力和物力都用在了打造鎧甲上了。
以三十斤精鐵一副甲的標準,大量的物資就這樣消耗下去了。
「大人請看,這就是我們的十一年式硬甲。」
在佔地極大,方圓七八里的將作處內,佔地最大的就是火炮局,其次是火銃局。這兩個局都是製作火器,需要試驗發射,所以要建靶場,同時也要用高爐熔鑄,場地所需當然極大。
張守仁是做事風格很大氣的一個人,當初修築將作處的時候,就是花費巨資,此時放眼看去,甲仗局的鐵匠爐子一字排開,綿延數里,叮叮噹噹的打鐵聲響,幾乎吵的人對面說話都要聽不清楚了。
巨大的高爐隔幾里路都能看的清楚,爐口出冒出濃郁的黑色煙霧,籠罩大地,令張守仁簡直是在其中迷醉了。
哪怕是這麼粗糙的景像,也是一種叫他神魂顛倒的工業之美。
這裡使用的,都是萊蕪礦送來的練好的生鐵,把生鐵熔煉之後成為熟鐵,再用熟鐵熔成精鐵,雖然不是純剛,但在質地上,已經是十分堅固,用來打造武器,製造甲胃,都是十分的鋒利和堅固。
「按說,」林重貴抱著一具三十來斤重的硬鐵甲,臉上的表情卻是一點兒也不吃力,相反,是有一種十分自豪和驕傲的神情。他指著地上一頂頂頭盔,笑道:「按說,頭盔用生鐵就成了,不過大人吩咐,凡事以堅固為要緊,所以我們用了精鐵。」
「很好,很好。」
張守仁在軍器製造這種事上,真的所知不多。他只是提出要求和想法,有時候也是把自己所知的一點歷史上鑄造的變化告訴匠人們,然後這些能工巧匠就總能超出他的想像之外,做出十分漂亮的成果來。
現在的將作處還是以手工為主,有少數的銃床是用來拉長火銃的銃管,並且做銃管焊接砸打固位所用。
更多的機器,還在遙遠的泰西,他已經派人與鄭芝龍聯絡,由鄭家出面,從澳門向耶會蘇取得聯繫,購買一大批的水力車床和鏜床回來。
盡可能的,要改變和加強火銃射擊的精準度,使得大炮鑄炮和膛口平滑的工作也能標準驅同……這對火炮的戰術使用來說,十分要緊。
「現在我們有庫存盔甲三百八十六副,三天後湊到四百副,我們就下交給甲隊了,由甲隊官兵訓練使用,在十一月之前,我浮山營將作處能出產一千二百具鐵甲,標準重量三十一斤五錢,是鱗片硬甲,用牛筋穿成,十分堅實牢固!」
在撥給將作營大量人手和足夠的生鐵以及牛筋等必須的物資之後,每天出產的鐵甲都有好幾十具……這在別的軍鎮是不可想像的,原本按大明衛所的規矩,每年每個衛所都要上交數字不一的鐵甲。
浮山所原本的任務是一年十五具鐵甲,一百張弓,以及各種雜項攤派若干。
到如今,上交是不可能了,指望朝廷下撥更不可能。
北京和南京的武庫,將領們領鐵甲都領不到,皮甲要給守武庫的太監銀子才能領得著,各鎮自己做的戰甲數量也十分有限,大明各鎮,除了遼鎮軍餉豐厚,朝廷下發和將領自造能湊起不少鐵甲外,別的軍鎮在裝備上就差勁的很了。
「大刀,腰刀共一千一百口,長槍兩千六百根,三百斤的輕車七十六輛,五百斤的偏廂車四十輛,火銃七百六十支,火炮三斤,六斤,九斤,共十四門。」
林重貴也是如數家珍,這些家當,全部是將作營辛苦製造出來,遠非那些大路貨色可比。
別的不說,就是那些長槍,四面開槽,一旦刺中,立刻就狂湧鮮血,哪怕刺入不深,也會因為失血過多而失去戰鬥力,如果不盡快處理,哪怕就是輕傷,也會使傷者失掉性命。
火銃,更是辛辛苦苦用上等精鐵打造出來的。
別看就是這幾百門,如果是用遼鎮那種三槍就會炸膛的鳥銃,怕是浮山的火銃手們也不敢拿著去做戰。
「你們做的很好,傳我的將令,天氣寒冷了,工作實在不易,每個匠人師傅都要賞酒,肉一定要供給足了,不能小氣,每制一具甲出來,全組都賞銀子,學徒每人一兩,師傅每人二兩,嗯,就是這樣。」
張守仁一邊說,鍾榮這個營務處的令吏就是在一邊記錄著,一會這軍令就用正式公文傳遞到倉儲處,倉儲處調出物品來,由中軍張世強負責執行。
整個浮山,已經如一台運作緊密的機器,十分順暢。
鍾榮這個新加入的,也是很快就融入其中,因為博聞強識,為人十分機警聰明,張守仁已經經常把他帶在身邊,當成一個有力的助手了。
從這一點來說,鍾榮就十分佩服。
在張守仁心中,從來沒有什麼舊怨新仇,一切都是從實際出發。
沒有大惡,又能為他所用的,就是好部屬,完全可以共事。當然,想當心腹,還得繼續拿出誠意來,光是靠一點微功是沒有用的。
此時已經是寒氣襲人,雖不是正式入冬,但天氣已經寒冷。
張守仁拍拍林重貴的肩膀,問道:「冬衣如何?怎麼我看各人還沒有穿上身?」
「冬衣張世祿那邊已經發了,但我下令暫且不要穿。」
倉儲處的工作做的十分出色,早在夏天時就從江南購買了大量的布匹,棉花也是買了很多。這個年頭,棉花推廣種植都不普遍,一般來說窮人是穿不起的,但張守仁不僅給士兵和武官們準備了冬衣,連普通的工匠也是考慮到了。
「還沒到下雪天。」見張守仁用探詢的眼神看自己,林重貴憨憨一笑,撓頭道:「掄大錘的人,一天出幾身汗,早早穿那麼厚做什麼?那樣就做不好活計了。」
「老林,你這樣……」
「大人莫說了!」林重貴頭一次擋住張守仁的話頭,而且十分堅決的道:「這不是我一個人的意思,也是大伙的意思。大人待我們,恩重如山。此次又是因為要去打韃子加急趕活,我們再圖舒服,耽擱事情,還成個人嗎?再說,冬衣數字還不夠,我們已經把冬衣全退回去,等營裡頭全穿上了,天又冷下去了,我們再說。」
「好吧,也只能隨你們了。」
張守仁沒有多說,只是深深看了老林和在場的工匠們一眼,所有人都是微笑著,在初冬的寒風中,倒是所有人身上確實都冒著熱氣……打造鎧甲不比做別的活,就是要靠一把子力氣,說別的是沒用的。
在場的人,已經是把全部的熱情加智慧,以及力量,全部都用了出來。
毫無保留的用了出來!
他手中的鐵鱗甲已經是接近正經的硬甲了,鱗片堅實,安排的堅密,而且肩膀部份減輕了重量,這樣穿起來之後,主要是腰腹承力,肩膀受力要小一些,可以方便舞動兵器,廝殺對敵。只是這種甲穿在身上還是有些沉重,並且影響到士兵的動作……如果是將領一級穿的冷鍛瘊子甲,全部是冷鍛打造,甲身要輕十斤左右,要麼就是山文甲,每一塊甲片都是鑲嵌在甲身上,堅密合縫,不僅輕,而且防護力更好的多,對穿戴者發力也不會有什麼影響……但給每個士兵裝備價格在一百兩以上的山文甲……不要說沒有那麼多銀子,就算是有,整個大明能不能湊出幾千具山文來,也是大成疑問。
但手中的鎧甲,確實已經是出盡全力,從牛筋打的結看來,十分精巧結實,鱗片都是精鐵,堅固而泛著冷光,這麼一具鐵甲,在這種冷兵器做戰的時代,穿在每個士兵的身上,將會是一種無可替代的安全感。
有這種甲胃護身,再有銳利而稱手的武器,浮山營的軍靴將會在踏上任何一塊土地的時候,都是充滿著自信!
「輕車防護的挨牌好了沒有?」
「已經在做了,牛皮數量不足,但出兵之前,一定能夠做好。」
明軍的車隊是有不同的規格,從幾百斤載重的偏廂車,也就是一邊有護甲的重型戰車,再到三層樓高的超重型戰車,再到一兩百斤的車型車,再到人推的獨輪車,都是有一定之規。
象挨牌就是一人多高的盾牌,木製,有獨特的機關裝在獨輪車的一側,遇敵時,幾百上千輛獨輪車合併在一起,就形成了一個很牢固的盾陣。
對這個車陣,張守仁的改革就是取消了獨輪車,因為他不打算用這種落後的車輛,載重有限,要大量人力,浮山營的輔兵數量不多,要負責很多方面,就不把人力浪費在這種事上了。
他的車隊,用兩匹騾馬的偏廂車少,一匹馬或騾子拉的不到二百斤的輕型車頗多,製作挨牌,到戰時,掩護輕車給成的車陣,和偏廂車配合,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組成一個對敵的車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