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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一百四十七章 視傷 文 / 曉風

    忙活到崇禎十一年六月二十一。

    眼看就到月底,來自濟南和登州方向的文武官員都已經有了去意。

    這一次說是來視察海防工程,兼看浮山所練兵情形,原本只是虛應故事,大家打定了主意就是來喝幾場酒,參加幾次詩會,武官們是打定主意來著人來駝銀子的……張守仁再不懂事,每個人總得有幾十兩銀子下腰吧?

    誰料想風起雲湧,一場大熱鬧下來,各人都是親眼看到浮山營的官兵在游擊將軍張守仁的率領下大殺海盜,那一夜殺的人頭滾滾,斬首過千的功勳最少幾十年沒有在大明出現過了。

    現在遼東戰場動輒是幾萬人十幾萬人規模的大戰,但明軍斬首過百的記錄都是寥寥無已,更不要說斬首過千了。

    毛文龍那邊倒是經常吹一下牛皮,不過用當時人公允的話來說,就是牽奴有餘,殺奴則不足,人頭數字裡頭真韃子也少,多半是漢軍來充數的多。

    別處地方,殺流賊經常吹噓大勝,什麼伏屍數十里,河水因之斷流的話經常出現在邸報上,不過實打實的斬首數字可是沒見過一回。

    再者說,流賊初起,都是些活不下去的農民,再殘忍好殺的文官也不會放縱武將拚命殺人,否則的話,肯定會壞了自己的名聲,白便宜了好殺的武將。

    張守仁這裡,殺的卻是正經的海盜,首級已經全部清洗乾淨,用石灰封存,預備送到濟南府勘驗。

    浮山這邊,給濟南和登州送文書的傳騎是一匹接著一匹,撲騰的馬蹄聲從早響到晚,除了給山東的兩個巡撫,還有山東都司,山東鎮總兵官,還有給北京兵部和內閣的文書,當然,還有送到通政司,上奏給皇帝的奏折。

    除此之外,就是官員們給各自的親朋好友,還有朝中的政治關係或靠山寫的私信。

    送的文書之外,私信也是極多,這幾天浮山可是開所以來從未有過的熱鬧,眾多文武官員自己的親隨和馬匹都不夠用了,把浮山和方家集一帶有馬的人都僱傭了來,每天都是鬧的人仰馬翻,連即墨縣都聞信趕了過來,每天跟在劉景曜後頭站班伺候,一張老臉笑的如同菊花一般。

    膠州的知州沒有來,不過派了林秀才這個師爺過來,還帶來幾大車物資,說是供給張守仁勞軍。

    整個膠萊半島都是因為此事轟動了,這種事在南方其實不算什麼,南方向來有鬧海盜的傳統,嘉靖年間,少量日本人加大量中國人組成了海盜集團,也就是倭寇之亂,最危急時,南京城下都出現了海盜的身影。這些盜匪穿州過府,燒殺搶掠,幾十人就敢攻打幾千人駐守的衛所城池,王直部下十幾萬人,在日本等於是方一諸侯,在中國則是沿海大患,當時凶焰之高,簡直到了動搖大明國本的地步。

    後來倭寇平定,也是費了老鼻子勁,但前者剛去不久,後者就是跟隨而上,前些年的顏思齊,李旦,都是擁眾數萬的大盜,和官兵交手死上幾百上千人根本是十分稀鬆的事,朝野之間,都是已經習慣了。

    哪像登萊這裡,向來平靜,這些年因為遼東建奴的關係,大量的亂兵為匪,嘯聚海上,時不時的在岸上作亂,雖然不能說是心腹大患,但遼東沿海和山東都距離京師極近,說朝廷對海盜不上心也是假的。

    現在一戰鼎定了北方海域的安全,斬首過千,這功勞拿到哪兒都是響噹噹的十分硬實。

    眾人所關心的,就是看朝廷對魯軍現在的局面是不是有變化調整的打算,最少,魯軍在北方軍鎮中屬於不大被重視的一支,唯一重視的就是登州兵,但皮島旅順落入滿清之手,登州戰略意義不明,究竟是裁撤還是怎麼著,也是十分難說。

    前路茫然,才是各人拚命寫信打聽,落實消息之後才好有更進一步的打算的最主要的原因了。

    ……

    ……

    身處漩渦中心,所有人都在打聽朝廷究竟有何打算的當口,張守仁自己卻是忙起了別人眼中的不急之務。

    把營務一大堆扔給了鍾顯和張世強幾個,張守仁帶著張世福一群高級武官,幾乎走訪了每一個傷患的家。

    這一次的死傷也是浮山營立營以來最慘重的一回。

    三個營兵戰死,近百人受傷,其中有數十人傷勢不輕。

    老營的醫官柳增仁年過六十,花甲之年鬚眉皆白,是這方圓數十里最有名的名醫。特別是柳家是軍戶家傳的醫術,猶善外科,所以有什麼跌打損傷,或是不慎造成的外傷,膠州到浮山一帶,都是找柳老頭來醫治。

    自從浮山營立,張守仁是用重金把此老請到老營來坐鎮,同時就選拔了一些聰明的少年跟隨左右,學習醫術。

    原本用金銀也並不能把這國手人手留住,但張守仁創立醫院館學的打算,卻是把柳增仁牢牢吸引住了。

    這種惠濟生民的大手筆,遠遠比以前那種城市中隨意設立的醫館要意義深遠的多,當然,花費也是多的多。

    此時本草綱目重修完成,但綱目中也有不少錯漏,畢竟李時珍是以一人之力完成的浩瀚著作,有錯漏是難免的。張守仁的意思,修訂本草還只是小事,把藥方和外科手段都程序化,把草藥選擇,利用,煮熬或是成藥都程序化,規範化,然後成立大型醫院,醫生彼此可以切磋醫術,共同進步,把醫學發揚光大,惠濟生民,這才是能留下柳增仁這國醫聖手的最重要的原因了。

    不僅是老柳頭留在了浮山,不再四處行醫,同時老頭子還靠著自己多年行醫的臉面,多次寫信,把膠萊一帶甚至是濟南青州一帶術有專攻的醫生都請來了不少。

    行醫是仁術,固然有一些醫家抱著家傳的方術不肯外傳,但那只是少數,多半醫者還是想多教授一些人,多救一些人來著。

    一聽聞張守仁的打算,還真鮮有拒絕的醫生,到如今館舍和醫學院還在修築之中,但聞訊趕來的醫生倒是不少了。

    這一次傷患極多,好在醫生也是夠用。按柳增仁的經驗,醫生和學徒們也是分散照顧各處傷患,消毒再清洗,上藥觀察,更換紗布,每天都是忙的不亦樂乎。

    這一次傷患多,倒也是給了培養中的大量學習外科的學徒們不少學習的經驗,當然,在未來,他們可供發揮自己所學的機會一定會越來越多。

    張守仁帶兵的幾次廝殺,向來是以不對稱的打法凌虐別人,殺韓六一夥海盜,殺鹽丁,都是如此。

    所以打了幾次仗,打人也不少,但自己人受傷多的情形還是頭一回發生。雖然這已經算是極好的戰果,但張守仁還是有隱隱的擔心。

    將領的威望可不是靠殺敵一千自損八百換來的,一個善打仗但不恤士卒的將領,肯定會一次又一次的損耗自己的聲望,張守仁可不願意下頭有他拿士兵的性命拼功勞的想法。一旦出現這種苗頭,對新生的浮山營的穩定可不大妙。

    所以儘管事情繁多,但張守仁還是堅持走訪了每一個有受傷士兵的家庭。

    每個傷者,治傷養病的費用當然是公出,這是必然之事。除此之外,僱傭人照顧的銀子,鹽菜銀子,也是由營裡頭出。

    再加上每人二十兩銀子的傷患撫恤,加上醫官們的悉心照料,然後又是張守仁親自上門……縱然在此前可能會有某個家庭面對子侄重傷或是殘疾時有抱怨和不滿,但事情做到了如此地步,再大的不滿也都是煙消雲散了。

    「叩送大人。」

    甲隊是浮山營最精銳的一隊,隊官林文遠雖不在,這一次由貼隊崔余指揮,仍然是打的有聲有色。

    發揮太好,追擊在前,所以受傷最多的也是甲隊的人。

    等張守仁從甲隊一個受傷哨官家中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黑的伸手不見五指了。

    「李兄弟不必多禮。」

    走了一天,張守仁的眉宇間也儘是疲憊之色,他略一示意,一個親兵就是從身側拎上一個小包來,裡頭也是沉甸甸的銀子。

    普通的士兵受傷,每個人都能得到二十兩銀子的撫恤銀子,重傷者視其情形加倍。

    伍長和什長一級的也是視同士兵,到了正目和副目,銀子就是翻倍了。

    至於哨官一級,雖然眼前這個哨官傷的並不重,不過撫恤銀子還是有足足的五十兩之多,拎在手中,也是沉甸甸的。

    張守仁不打算搞絕對的平均主義,能當上伍長以上的武官,一定都是訓練時出力流汗,打仗時衝鋒在前流血在前的好漢,他們的待遇就是要比普通的士兵強。

    不服氣?很好,自己也多流汗,敢流血,當了軍官之後,俸祿補貼,發下去的物品,當然還有這種傷患補助的銀子,都是會漲上去。

    浮山營的一切運轉,都是按這種規矩來進行的,包括穿著的鞋子,手中的兵器,平時的一切供給等等。

    絕對的平均主義可能會打造出另外一種軍隊來,但眼前這種階位制度,也更符合這時代人的認知,更是促人上進。

    沒有付出,就沒有回報,這就是張守仁的理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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