弘歷薄唇微勾,道:「怎麼了,怕朕也染上時疫?」
四喜連忙賠笑道:「皇上有真龍護體,哪裡會染上時疫,不過……始終是太醫看過較為放心。」
弘歷搖頭道:「看與不看皆是一樣的,難不成看過後,有還會變成沒有嗎?一切……還得看天意如何。」
在來到內殿後,瑕月依舊在昏迷之中,多日的水米不進,令她臉色很差,臉頰亦凹了進去,看不到一絲血色。
弘歷握住她的手,輕聲道:「一直以來,朕都覺得儀妃懦弱平庸,穎妃也沒有什麼過人之處,可是今日,她們二人卻令朕刮目相看,竟然可以面對著那樣的局面而不亂,真是不錯。」說到這兒,他忽地又笑了起來,「不過朕相信,若是你,一定會做得更好,因為你是那拉瑕月,從來不弱於任何人的那拉瑕月!有時候,朕在想,你這樣出色,若是一個男子會怎樣,想來應該會位極人臣,與傅恆一樣,成為朕最得力的臣子,助朕開創大清盛世,不過……」他放緩了聲音道:「朕還是喜歡你身為女子,這樣才能與朕攜手相伴到老,你說是不是?」
不知是不是聽到了他的話,昏迷了將近一日的瑕月動了一下纖長的睫毛,緊接著緩緩睜開來眼,微不可聞地喚道:「皇上……」
弘歷驚喜地撫著她的臉頰道:「瑕月,你醒了,怎麼樣,有沒有感覺好些了?朕立刻去傳太醫來。」
瑕月搖頭,輕聲道:「攜手相伴到老……皇上真是這樣想的嗎?」
弘歷連連點頭道:「當然是,等你好了,朕帶你一起去騎馬,一起去看江南美景,哪怕是咱們五十歲,六十歲,七十歲,都要牽著手。你這一輩子,都會是朕最鍾愛的皇貴妃。」
瑕月擠出一抹虛弱的笑容,艱難地道:「好……七十歲也要牽著手……」
弘歷忍著眼底的酸澀道:「所以啊,你要盡快好起來,知道嗎?千萬不要輸給小小的時疫。」
瑕月正要點頭,胸口卻是傳來一陣陣的煩悶,忍不住張嘴嘔吐起來,可是她之前才嘔過一次,腹中根本沒有東西,然在幾次乾嘔之後,一口溫熱帶著腥鹹的東西從她口中吐了出來。
瑕月這一次吐出來的,是殷紅的血……
看到這一幕,弘歷手腳冰涼,厲吼道:「快去請太醫,快!」
四喜被他的吼聲驚醒,連忙往外奔去,在他走後,弘歷連忙拭去瑕月嘴邊的血漬,然剛拭去,便又有一小口血吐了出來,弘歷的手不停發抖,猶如秋風中的落葉,幸好瑕月沒有繼續吐下去,弘歷俯身抱住再次昏迷過去的瑕月,用一種近乎哀求的語氣道:「瑕月,不要死,你剛剛說過七十歲時也要與朕一起牽手,不可以死啊!聽到沒有?!」
這一次,沒有人回答他,初冬的天在這一日特別寒冷,哪怕是日夜不停的炭火亦溫暖不了弘歷冰冷的身子。
如此不知過了多久,倉促的腳步聲在耳邊響起,弘歷連忙抬起頭,果見是方太醫他們過來,趕緊催促道:「快替皇貴妃看看,她剛才吐了兩口血,她……她病了幾日,朕從沒看過她吐血,快!」
方太醫不敢怠慢,連忙為瑕月診脈,幾乎是在手指剛搭上腕間的時候,方太醫的臉色就變得難看起來,在他之後,周明華與莊正皆為其診脈,臉色比之方太醫還要難看。
弘歷急切地問道:「怎麼樣,皇貴妃怎麼樣了?」
方太醫神色凝重地道:「回皇上的話,臣之前說,皇貴妃可以熬到明日,但現在……現在……」
弘歷緊緊攥著垂在身側的雙手,咬牙道:「現在如何,快說!」
周明華接過話道:「啟稟皇上,皇貴妃的情況急劇惡化,內臟亦開始出血,這意味著,她的病情已經到了最嚴重的時候,若是……天黑之前再不服用醫治時疫的藥,只怕……回天乏術!」
最後四個字,猶如滾地驚雷,令弘歷當場愣在那裡,待得回過神來後,他一把揪住周明華的衣襟,咬牙切齒地道:「為什麼皇貴妃的病情會突然加重?是不是你們之前開的方子有問題?說!」
周明華惶恐地道:「皇上息怒,之前所開的方子都是一再斟酌的,萬不會有錯,不過此次時疫很是嚴重,皇貴妃之前又辛勞過度,身子虛弱,所以病情發展才會比尋常人來得快。」
弘歷強壓下心中的怒意,道:「醫治時疫的方子怎麼樣了,可有完善?」
方太醫戰戰兢兢地道:「之前被關在鍾粹宮的宮人暴亂,不久前才壓下,臣已經去重新開方煎藥,讓他們服用,應該很快……」
弘歷打斷他的話,寒聲道:「朕不要聽應該,朕只問你們,趕不趕得及救皇貴妃?!」
「臣一定會盡力而為,但……」方太醫無奈地道:「這麼短的時間,臣等實在不敢保證能醫好皇貴妃。」
「不能也要能!」弘歷咬牙道:「皇貴妃不可以有事,否則朕定要你們陪葬,君無戲言!」最後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中蹦出來的,周明華等人毫不懷疑,若是瑕月薨逝,弘歷一定會要他們陪葬於陵寢之內。
在眾太醫惶恐的神色中,弘歷寒聲道:「趁這會兒還有時間,你們立刻去鍾粹宮,黃昏之前,朕要拿到可以確保皇貴妃無恙的藥方,聽清楚了沒有?」
「臣等遵旨!」方太醫等人一臉無奈地答應,在退出延禧宮後,莊正臉色蒼白地道:「院正,皇貴妃若是薨逝,皇上真的會殺了咱們嗎?」
陳太醫聞言也急忙道:「是啊,院正,您說皇上會不會只是嚇唬咱們,好讓咱們不敢鬆懈。」
r/>「嚇唬?」方太醫冷笑道:「若真是這樣就好了,皇上有多緊張皇貴妃,你們都是親眼看到的,為了照顧皇貴妃,連自身安危都不顧。」
陳太醫顫聲道:「那咱們……豈非隨時會沒命?這……這怎麼能行,咱們只是大夫,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保證救得了皇貴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