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琮這會兒已經二十個月了,會說一些簡單的話,但他不會叫姨娘,每次見了瑕月,都叫姨姨,配著他又脆又嫩的聲音,真是可愛得令人無法拒絕。知春經常感歎,明玉做盡糊塗事,可是她生出來的兩個兒子,卻都是這麼乖巧可愛,也不知是積了幾輩子的福,才令上天當真是厚待她。
瑕月朝弘歷行了一禮後,從他懷中接過永琮,笑言道:「想姨姨了嗎?」
永琮轉著圓溜溜的眼睛,張著小小的嘴巴認真地道:「想。」
這樣說著,他卻是一直往齊寬那邊看,瑕月見狀刮著他同樣小小的鼻樑道:「你到底是想姨姨還是想吃糖啊?」
「姨姨,糖。」永琮聽懂了她的話,但還不能很好的表達自己的意思,不過這幾個字已經足夠令瑕月明白了,對齊寬道:「去做一些龍鬚糖給七阿哥吃。」
「庶。」齊寬朝彎了眉眼的永琮笑一笑後,退了下去,齊寬不太會做點心,但他做的龍鬚糖很好吃,永琮很是喜歡,所以每次他來,瑕月都會讓齊寬去做龍鬚糖,材料都有,就是頗費功夫。
看到永琮與瑕月親切的樣子,弘歷心情平靜之中帶著些許溫馨,他很喜歡這種感覺,再加上想補償瑕月的喪女之痛,所以哪怕明知道明玉不喜,他也經常帶永琮過來。自幼親近,長大之後,想必也不會疏遠。
瑕月抱了永琮許久,方才讓阿羅帶他下去玩耍,當初為了長樂出生,延禧宮備了許多玩耍的東西,這會兒皆拿來給永琮玩耍。
瑕月收回目光,瞧見弘歷一直盯著她,疑惑地道:「皇上在看什麼,是否臣妾今日妝容不整或是哪裡髒了?」
弘歷拉住她想要撫臉的手,聲音輕柔地道:「朕的貴妃天生貌美,就算不施脂粉甚至遭了髒物,依然美麗動人。」
瑕月「噗哧」笑道:「皇上不願說便罷了,又何必說這些好聽的哄臣妾開心呢,臣妾早就不復十六七歲的年紀,又哪裡還能如以前一樣貌美。」
聽得這話,弘歷仔細打量了一番,隨後鄭重地道:「嗯,確實是與以前不一樣了。」
雖知歲月流逝,容顏漸衰的道理,但聽到這句話,瑕月心還是忍不住為之一沉,笑容亦變得有些勉強,「臣妾陋顏,還請皇上見諒。」
聽得這話,弘歷忍不住笑出了聲,「哈哈,你想到何處去了,朕說不一樣,是因為覺得你比朕初見你之時美的更加動人心魄!」
瑕月回過神來,嗔道:「好啊,皇上存心欺負臣妾,虧得您還是一國之君呢,這樣沒正經。」
弘歷一邊笑一邊道:「你問問知春他們,朕何時說過一句不正經的話,是你自己胡思亂想,結果卻怪到朕的頭上來。」
「臣妾……臣妾……」瑕月一時說不過弘歷,又見他一直在笑,臉頰微紅地道:「不與皇上說了,您要笑儘管笑個夠就是了。」
弘歷笑得越發大聲,連知春等宮人也忍不住抿嘴笑了起來,眼見瑕月雙頰越來越紅,弘歷輕咳一聲,勉強止了笑聲道:「好了好了,朕不笑就是了,以後朕一定說得比剛才還要正經嚴肅,這總可以了吧?」說來也奇怪,在面對瑕月之時,要比面對明玉輕鬆許多,嬉笑之語,皆可任意為之。
瑕月輕啐道:「皇上說什麼自然就是什麼,臣妾可管不了。」
待得這番笑鬧過後,弘歷道:「其實朕今日來,是有一件事要與你商量。」
瑕月柔聲道:「皇上有什麼事,儘管吩咐就是了。」
弘歷斟酌了一番道:「之前因為皇后犯了事再加上身子不好,朕將後宮之事全部交託於你,宮中的事既多又繁,這些年來,實在是辛苦你了,也多虧了你,朕才可以放心治理國家,無需為後宮分什麼心。」
瑕月垂目道:「這些皆是臣妾該做的,皇上不必在意。」
「朕……」明明已經想好了說辭,可臨到嘴邊,又有些說不出來,正如他剛才所言,這些年來,一直是瑕月在費心打理後宮,幾乎未出過錯,如今突然說要將執掌之權交給明玉,實在有些……
瑕月看出他的為難,奇怪地道:「皇上想說什麼?」
弘歷暗一咬牙道:「如今皇后身子好轉了許多,永琮也大了一些,朕打算讓皇后重掌後宮,你與儀妃從旁協助,不知貴妃意下如何?」為免瑕月對明玉有所不滿,他刻意隱瞞了明玉主動要求一事,將這一切說成是他自己的意思。
瑕月著實沒想到弘歷會說出這麼一番話來,明玉雖早就解了禁足,但弘歷從未提及過這事,這幾年來,除了懷著長樂那段時間之外,後宮大小事務均由她在打理,弘歷從未有任何異議,這會兒……實在有些奇怪。
雖心中極為不解,但瑕月沒有多說什麼,笑言道:「皇上這樣疼惜臣妾,臣妾又哪裡會有意見。」
弘歷一怔,道:「這麼說來,你是同意了?」
瑕月嫣然笑道:「難道臣妾剛才的話,像是不同意的樣子嗎?皇上垂憐,臣妾求之不得。」
弘歷原以為瑕月至少要問是何原因,哪知她竟然什麼都沒說就答應了,且沒有一絲怨懟之意,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也有些不合常理。
瑕月……當真就沒有一絲疑惑或是不滿嗎?按理來說,沒有一個人被突然奪了手中之權,而無動於衷的,瑕月到底在想什麼?
這般想著,弘歷凝眸盯著瑕月,許久,他收回目光,神色溫柔地撫著瑕月的臉頰道:「委屈你了。」
瑕月握住他的手,搖頭笑道:「沒有
,臣妾一點都不委屈。」
弘歷看到了,瑕月並非不疑惑不奇怪,而是她看到了自己隱藏在話語之後的為難與猶豫,不願讓自己難做,所以什麼也不問就應承了下來。
這個女人,是全心全意在為他著想……
這一刻,弘歷目光溫柔得似要化水一般,柔聲道:「朕答應你,會記得今日這一切。」
瑕月迎著他異常溫柔的目光,輕言道:「有皇上這句話,莫說臣妾沒受什麼委屈,就算真受了,也足以補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