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若低頭道:「臣妾回宮幾日,卻一直沒有來向皇后娘娘請安,心中甚是過意不過,趁著今日無事,便過來了,還望娘娘莫要嫌臣妾晚來。」
那拉深深地看了凌若一眼,略有些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笑意道:「本宮與你相識多年,哪會為了這麼點小事怪你,坐下吧。」
「多謝娘娘。」在凌若坐下後,那拉氏笑言道:「不過本宮真是沒想到,會再見到熹貴妃,本宮還以為這輩子都沒機會再見了。」
凌若抬目望著那拉氏道:「娘娘還在,臣妾又怎捨得先走,就算黑白無常真來索命,臣妾也斷然不會跟他們走。否則只剩下娘娘一人在宮中,豈非太寂寞無趣了嗎?」
「不過有時候,本宮倒喜歡清靜一些,不想有那麼多人在眼前晃來晃去,晃得本宮眼睛也花了。」對於那拉氏一語雙關的話,凌若微微一笑道:「宮裡頭那麼多人,娘娘想要清靜,怕是有些不易。」
「也是,是本宮奢望了。」那拉氏話鋒一轉,道:「自從第一個見到熹貴妃,本宮就覺得你是有福之人,而今果然如是,宮裡頭能子女全雙的唯熹貴妃一人。」
凌若似笑非笑地道:「娘娘不也是嗎,不止有二阿哥還有靈汐在膝下承歡,雖說並非娘娘親生,但他們二人皆對娘娘孝順有加,看著倒是比親生的還要親,讓臣妾好不羨慕。」
那拉氏一怔,旋即笑顏如初,「若說別人羨慕本宮,本宮還信幾個,熹貴妃你的話,本宮卻是不信。因為宮中所有人羨慕的東西,不論是子嗣還是位份,熹貴妃都應有盡有了,就連回宮時,皇上都特許用了本宮的儀仗,雖說出了些意外,但皇上對熹貴妃的恩寵,想必終雍正一朝,都不會再有第二人了。」
「娘娘這般說,可是要讓臣妾無地自容了。」正自說話間,杜鵑抱著一隻西洋狗進來,欠身道:「主子,寶兒找到了,原來它躲在花蔭後面貪睡呢!」
那拉氏一邊接過一邊道:「這個寶兒真是調皮,害得本宮好一陣擔心,往後可得看緊一點,別讓它自個兒再亂跑了,否則跑丟了可不得了。」
「是,奴婢會吩咐下去的。」待得杜鵑退下後,凌若打量了那只毛色純白微卷的西洋狗一眼道:「娘娘給它取名叫寶兒?若讓不知情的人聽了,必會以為是個小人兒。」
「其實小狗跟小人兒差不多,都能聽得懂話,只除了不會說罷了。」說到這裡,她幽幽一歎道:「本宮膝下雖有靈汐與弘時,但他們都大了,只能偶爾進宮來看看本宮,不像熹貴妃有昭慶公主在膝下承歡,所以只能養著寶兒解解悶。」
凌若輕笑道:「昭慶同樣是娘娘的女兒,若是娘娘喜歡,臣妾得空的時候,就抱她來娘娘這裡坐坐,只要娘娘別嫌吵就好。別瞧著她人小,嗓門卻是不小,哭起來臣妾都恨不得堵上耳朵。」
那拉氏笑而不語,隔了一會兒忽地道:「二十多年了,本宮真沒看皇上待哪個人這麼好過,以前的佟佳梨落或許算一個,但她自己作孽斷了前路,不像熹貴妃,時間越久反而越受寵。皇后儀仗,固倫公主,還有四阿哥,若非他不堅決不受,今日就是毓慶宮的太子爺了。依本宮看來,熹貴妃如今只差一樣東西?」
「請娘娘賜教。」面對凌若的話,那拉氏微微一笑,道:「熹貴妃心中早就有數,又何必本宮再說呢,不過這樣東西,終熹貴妃此生,怕是都得不到了,因為它命中注定不屬於熹貴妃,強求亦是無用的。」
後位--那拉氏所說的東西就是無數後宮女子夢寐以求的後位。
下一刻,凌若笑了起來,比任何一刻都笑得絢爛,「娘娘怎知它不屬於臣妾?或許它早就觸手可及,只是臣妾不願要罷了。」
「熹貴妃真是喜歡說笑。」那拉氏撫著趴在膝上的寶兒,根本不相信她所說的話。在她的認知裡,沒有一個女人會拒絕這個獨一無二的後位,沒有人會拒絕母儀天下的皇后身份。
凌若起身走到那拉氏身邊,看著她懷中的西洋狗,輕聲道:「臣妾沒有說笑,每一個字都是真的。」
聽著耳邊傳來的話,那拉氏抬起頭來,帶著與剛才一般微涼的笑意道:「若是真的,那如今坐在坤寧宮的人,就該是熹貴妃你而非本宮了。」
凌若靠近了幾分,用比剛才更輕的聲音道:「皇上曾許臣妾皇后之榮,但被臣妾拒絕了,您知道為什麼嗎?」
聽著這句話,那拉氏臉上的笑意有些僵硬,盯著她道:「本宮願聞其祥。」
凌若俯身,湊到她耳邊輕聲道:「因為沒有了後位,你還可以活著,頂多只是受些屈辱罷了,這可不是臣妾要的。」
「那你想要什麼?」到了這個時候,那拉氏已經無法再保持一慣的溫和與端莊,她的神色甚至可以用難看來形容。
「娘娘想要臣妾和弘歷什麼,那麼臣妾今日就想要娘娘什麼。」說完這句,凌若直起身來,退開幾步,優雅地屈膝甩帕道:「臣妾不叨擾娘娘清靜了,先行告退。」
那拉氏什麼也沒有說,只是死死盯著凌若離去的背影,臉色鐵青。小寧子在一旁看著不對,小聲道:「主子您別聽熹貴妃胡說,皇上與您乃是多年結髮夫妻,怎可能將後位許給她呢,依奴才看,熹貴妃是存心惹您生氣,您可別著了她的當。」雖然凌若說話很輕,但他就站在那拉氏身邊,還是聽到了幾分。
不知是否聽進了小寧子的勸說,那拉氏將目光從門口收了回來,然臉色依舊鐵青的可怕,她想要端起一旁的茶盞,但雙手一直發抖,試了好幾次都沒能端起,反而灑了許多在桌上。
小寧子見狀,想要上前替她端起,卻被那拉氏厲聲喝道:「滾開,本宮還沒老的連茶也端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