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桁多少日子以來,第一次走出了宮殿.)耀眼的太陽映射過來,蒼桁瞇起眼睛。
「王上,王后走了。」寧大人站在一邊,小聲的說。
走了,所以他才出來。
放她走,不僅僅因為他犯下的不可饒恕的錯誤。還因為這一次之後,他對自己完全失去了信心。他害怕,什麼時候獸性大發,也會殺了她。
慢慢地走下台階,走在這出生長大的地方,卻陌生異常。這種氛圍,與那高溫形成了反差。
咕辰不知何時開始,跟在了他的身後。他有話要說,可他卻不太敢說。
漫無目的走了很長時間,他們結實的身子上都佈滿了汗水。蒼桁終於站住了腳步。
「咕辰,有什麼事嗎?」
咕辰趕忙說道:「王,大軍征討山國已經籌備得差不多了……因為王沒有下令取消,所以屬下一直在安排著……」
蒼桁瞇起了眼,對呀,發生那件事之前,是要準備攻打山國的。
那個時候,還以為一切順利。可發生了那件事之後,他隱隱感到不對勁。
哪裡,不對勁?
「這件事暫且擱下吧。我有些事要想一想。」
「是,王上。」
雙手背在身後,那對眼眸如同陰天夜晚的星空。
「那天發生的事,你知道多少?」
咕辰皺起了眉頭,他知道那天的事指得是什麼。這件事發生不久,可卻沒有一個人敢再說什麼。
那是傷痛,不止是蒼桁一個人的痛。
「屬下知道的,都是聽說的.)」
「你聽說了什麼,一字不差地告訴我。」
「是……王上那晚,從宮殿走出,不准侍從們跟著。聽說是直接去了王后的宮殿,後來就發生了那件事……」
「發生的過程,告訴我。」
咕辰嚥了口唾沫。「詳細的不知道,宮殿外的侍從們聽到宮殿裡王后的哭喊聲才跑進去的,就看到了……」
「知道了,你退下吧。」
「是。」
咕辰離開之前,擔憂地看了一眼蒼桁,才滿懷心事的離去。
烈陽,毫無遮攔照射著他,彷彿要吸乾他身上所有的水分。可那烈陽卻忘記了他是誰。
他是火之巫師,他最討厭的,就是水。
站起身,他又走向王后的宮殿。
那件事發生之後,這是他第一次過來。
走上柱台,那些侍從們像是驚愕了,老半天才想起來跪下。可蒼桁已經走到了宮殿門口。
走進去,裡面已經煥然一新。那晚的觸目驚心,早已不見絲毫痕跡。
空蕩蕩的宮殿,失神間,彷彿看到了小六正坐在床邊,懷中,抱著他們剛剛出世的女兒。
似乎有些昏厥,蒼桁趕緊閉上眼睛片刻,再次睜開,宮殿裡恢復了那孤獨的安靜。
他慢慢走過去,看著平整的床。床單,突然浸染了大片的血跡。蒼桁倒退幾步,趕忙轉過頭。
不遠處,是小六的梳妝台。上面放著一個黃金寶盒。
走過去,他打開了首飾盒。最上面的,就是珍寶臂環。
小六,沒有拿走這個。他拿起來,舉在面前,呆呆地看著。
「來人呀。」
馬上跑進來一個侍女,跪在地上,渾身發抖。
「是,王上。」
「叫寧大人來。」
侍女下去了,蒼桁坐回到床邊,手中,攥著那臂環。
寧大人跑了進來,從王上的宮殿到王后的宮殿,跑得滿身是汗。這個十四歲的少年,也夠麻利的。
「王,奴才來了。」跪在地上,上氣不接下氣的。
蒼桁依舊看著臂環。
「你去辦,將那件事發生的時候,所以見過我的人全部找出來,叫到這裡。我在這裡等。」
「是。」
寧大人下去了。王上從自己的宮殿到王后的宮殿,一路上遇到的有侍衛、侍從,還有一兩個官員。加上王上和王后兩邊宮殿當值的侍從們,一共有三四十人。
君節和咕辰他們是事後才趕過去的,所以沒有叫上。
寧大人果然是幹活麻利,這三四十人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都跪在了蒼桁的面前。
蒼桁,看著他們。
「我要你們每一個人,將見到我的經過都說一遍。好好想,仔細說,不論重複與否,都要將你們自己見到的說出來。知道了嗎?」
奴才們都說是,於是一個一個地開始回憶。蒼桁瞇著眼睛聽,很仔細的聽。
哪裡不對勁,他希望從奴才們的口中探知出來。
聽了整整一個上午,蒼桁的臉色很不好看。
三四十個人回憶著他殘殺女兒的過程,帶著他一遍遍地重新經歷,他的臉色怎麼可能好看?
待所有人都說了,他揮手讓他們下去。珍寶臂環,滿是他手心的汗水。
閉著眼睛,斜靠在床頭,好長時間之後,他才微微睜開一些。眼眸裡,深不可見的思量,帶著點點憂鬱。
彙集了所有奴才們的說法,就是他直直地走出自己的宮殿,直直地走入王后的宮殿。因為是王,王后的奴才們只是跪在地上,並未有做出什麼反應。他就那麼走進去,奴才們都在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隨後就聽到王后的哭聲,跑進去,就看到了悲慘的一幕。
蒼桁皺著眉頭,就算被邪惡的法力控制,可以往發生什麼,都是被激怒了。可這一次,他是直直地走向王后的宮殿,那感覺就是專門去殺孩子的。
難道,是因為之前明明是放下尊嚴打算哄小六開心卻被她誤會所積累的憤怒嗎?可那都過去了幾天了,他心裡面真正的感情也不是憤怒,更多的是憂鬱。
不對勁的地方,就在這裡。
下人們形容他的模樣,更多的像是被巫術控制了一樣。
不是因法力迷失了自我變成了惡魔,而是好像身子被穿上了繩索成為了受人控制的木偶。
這就是不對勁的地方。
蒼桁瞇起了眼睛,那一晚,若砂病倒了。那一晚,正是他需要壓製法力的日子。也是在那一晚,他什麼都不記得,鑄下了大錯。
若砂,這個女人,從開始出現他就一直在懷疑她的目的。可長久以來,她都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事。
生病,或許真是巧合。或許……
蒼桁的頭開始疼,他用大手捂著了額頭。雙眸,藏在說中,看不到他的眼神。
靜靜地,躺著。
他,是在為自己的過失找理由,找一個可以令自己不這麼痛苦的理由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