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坐在地毯上,這屋子裡,還充斥的血腥味一般.)幾天前,她可愛的天使還會發出好聽的笑聲。可現在,她的魂魄可還停留在這裡?
哲來跪在她面前,緊皺著雙眉。
「王后,你別這樣。公主已經去了,王后和王上,還得活下去不是嗎?你們還有殿下……」
小六慢慢抬眼,她看著哲來,憂傷地看著。
「哲來哥哥,我們的確還得活下去。可是我與他,已經不可能再像從前了。」
「王后……」
「他是我的丈夫,是我的愛人,是我孩子們的爸爸。可他,卻是殺死我女兒的兇手。這一輩子,我們都要背負著這份罪孽過下去,無論將來怎樣,這罪孽將一直阻隔著我們,離間著我們。」
「可你還是王后,是我們焰國的救世主。」
小六苦笑。「救世主?我連自己都拯救不了,又能救誰?哲來哥哥,我已經累了。這個王后,這個救世主,我真得不想當下去了。」
「王后你……」
「君節是火之一族的繼承人,也有法力足以保護自己,我不會帶走他。我只帶著女兒的回憶離開,去一個安靜的地方度過餘生。或許,繼續尋找回家的路……」
「你要走嗎?」哲來的眉頭緊緊皺在一起,身子不由得前傾。
小六含淚看著他,而後挪過去,將他抱在懷中。抱著他,眼淚,一滴一滴落在他的肩膀上。
「只要在這裡,哪裡都是回憶,對天使的回憶。這些回憶,令我痛不欲生。就好像孩子還在我的身邊,還活著……哲來……我受不了……」
她又開始哭,哭得歇斯底里。哲來也伸出了手,緊緊抱住了她。
「你走了,王怎麼辦?」
「所以你和咕辰,要好好看住他.)你們,和君節,是他僅剩下來可以依靠的。你們要好好守護他,代我守護他……」
離去,痛苦的決定。可離去,卻是唯一的選擇。所以,人變成了七零八落,不再擁有完全的靈魂和身子,只剩下半條命般的沮喪。
「王上,王后要離開了……能阻止她,只有王上了……」
咕辰跪在蒼桁身邊,含著淚苦苦哀求著他。這個鐵打的漢子,此刻變得這般脆弱。
小六的決定,令他害怕。他有一種預感,倘若王后離開,王上就會毀滅。
所以,他在苦求著蒼桁。可是蒼桁,只是呆呆地看著他。
然後,笑了。
「讓她走吧,這是我們命中注定的路,只能相愛,不能相守……」
「王上……」
咕辰伏在地上,那滿是肌肉健壯的身子,在不停地抖動著。
從未想到,竟是這樣的結果。曾經,在最難的時候,以為大不了陰間再會。可卻從未想到,竟是活著分離。
這對經歷了風風雨雨的愛人,為什麼會走到如今的一步?
咕辰一個人來到城門外,站在火焰神雕像前,他仰頭看著。
神,偉大的神。你為什麼要對王這般殘忍?令他親手殺死了自己珍愛的女兒,令他們夫妻只有天各一方?
你給予他的殘忍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還不肯放過他?究竟想要王上怎樣?
馬蹄聲,漸漸傳來。
咕辰含淚轉過頭,他看到了小六騎著馬,遠遠地看著他。
身後,沒有相送的人,是她不准吧。
他們,就這樣對視了幾秒鐘,小六下了馬,牽著走到咕辰面前。
「咕辰將軍,還記得它嗎?」
「是雪姣。」
雪姣,當初蒼桁在集市隨意買來的馬,卻成了小六的朋友。七年,這座城市發生過巨變,可它,依舊頑強的活著。
「已經是匹老馬了,也是我的老朋友。只帶著它,足夠了。」
小六撫摸著它的臉頰,雪姣歎著氣,已經不如當年的洪亮。
咕辰垂著眼。「再考慮考慮……別走……」
小六的手,停頓在雪姣的鬃毛上,眼淚,就那麼滾落了下來。
「多想回到以前,我們一起生活在母親山的那段時光……可是,就算四國不曾聯手侵佔焰國,他也要回來找黎馳報仇。早晚,還是要面對這一切的。那我寧願,不再回去,只這樣,與雪姣浪跡天涯。這本來,就是最初的我,夢想的結果。」
「我們沒有了王后,日子要怎麼過下去?」
「這地球沒了誰都能轉,蒼桁沒有了我,也會過得很好。你們也一樣,你們有你們的王不是嗎?蒼桁也有君節,我有雪姣……」
小六漸漸收聲,與咕辰兩個,只是默默地站著。最後,她抬起頭,擠出笑容說道:「我走了,幫我照顧君節。」
說完,翻身上馬。剛要離開,咕辰突然拉住了她的腳踝。
她轉過頭看著他,咕辰仰著頭,眼睛,紅紅的。
「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如果……如果有一天後悔了,一定要回來。」
「嗯。」
小六哽咽地回答,咕辰放開了她。
雪姣嘶鳴一聲,響亮的馬蹄迴盪在山谷中。烈日,拖拽出一條長長的陰影,卻留不住小六離去的腳步。
再一次的離開,帶著無法癒合的傷痛。黑色連帽斗篷,擋不住撲面而來的熱浪。渾身的汗珠,如同流過的眼淚般蜿蜒成清澈的河流,又很快,被這無情的太陽蒸發了全部的生命。
再一次,行駛到那林邊的碎石路上,轉過頭看著左手邊稀疏的石屋,那對老夫妻的家。
——什麼時候,也帶著你男人來喝一碗肉湯——
什麼時候?只怕是遙遙無期了。
小六失落而絕望的臉,再一次被晶瑩打濕。她輕輕撫摸了雪姣的臉頰。
「我們走吧。」
那馬兒好像能聽懂人話,慢慢地走著。
開始的奔馳,是為了快點逃離那些期待悲傷的目光。現在,逃離了,卻不知道要去往何處。
所以,慢慢地走著,漫無目的,毫無目標。
去哪兒?
小六的眼神,由呆滯逐漸清澈,那渙散的瞳孔也有了交集。
離開那些碎石子路,她踏上了駛向粼國方向的道路。快速的奔馳著,令那帽子突然帶下,一頭黑緞般的秀髮,迎風飄揚。
她要去粼國,要去飛怪的老巢。雖然離開了鳳凰城,離開了那個女人。可對她的身份,依舊不肯釋懷。
她一定要弄清楚這個女人的來歷,這件事,也只有印能給她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