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勢漸猛,聲音響亮密集。|小六躲在蒼桁的懷抱中,小手搭在他結實的胸膛上,靜靜地聽著雨聲。
蒼桁撫摸著她的髮絲,多少的鬱悶,在這一刻也都拋諸腦後,小六的身子還在微微地抖著,她也是累得夠嗆了吧。
「餓不餓?」他溫柔地問她,小六的身子,便懶懶地再次貼上他。她最喜歡蒼桁這時候的溫柔模樣了。
「嗯。」她也嗲了許多。
蒼桁坐起來,喚來了侍從。嵐大人被殺之後,來了一個十幾歲的宦官打理王上的飲食起居。小六隻見過他一眼,這一次看他進來了,便轉過身,好好地看了他。
他叫寧,長得倒是眉清目秀,雖然只有十幾歲,可很是激靈。
「王上,有什麼吩咐?」
「叫人送些吃的和酒來。」
「是。」
寧大人趕忙跑了出去,不多時,就有兩個侍女端著托盤進來。將托盤放到床邊,小六還是懶得起來,摘了葡萄放入口中,看著那侍女給蒼桁倒酒。
侍女也是新來的,第一次侍候王上,難免緊張,手都在顫抖。蒼桁的眉頭微皺,那侍女正好瞥了一眼王,嚇得一哆嗦,酒便倒了出來,嘩啦啦的全都灑在了托盤上。
侍女噗通一聲跪在地上,一個勁兒地磕頭,寧大人也跑過來,拿著抹布給蒼桁擦手,小六坐起來,剛要給那侍女開拓,哪知道蒼桁一把推開了寧大人,那雙瞇起的眼,直直地看著那侍女。
慢慢地,他走下了床,將腳邊的長劍拾了起來,一步步走向那侍女。|其他侍從嚇得都跪在了地上,那個侍女則是連滾帶爬地往後退。
「蒼桁,你幹什麼?!」小六趕忙出聲,可蒼桁卻好像完全聽不到,只是走向那個侍女。
糟了,他又被那股子可怕力量控制了。小六趕忙跑下來,也不管自己不著寸縷的身子,從後面一把抱住了蒼桁。
「蒼桁不要,你醒醒,醒醒!」
她那嬌弱的身子,就是懷了孩子也不低蒼桁一個胳膊的重量。蒼桁的眼中,似乎只有那個侍女,小六抱著他,他都沒有察覺,還在前進,拖著小六也跟著向前滑。
最終,揮起了大刀,落下,那侍女竟被活活劈成了兩半。
怎樣慘烈的場景,兩半的肉身,一地的五臟六腑和鮮血碎末,陣陣血腥味直衝鼻孔,
沾滿血的刀,落在身旁。小六鬆開了他,捂著自己的嘴巴。
血腥味兒,鋪天蓋地襲來。小六胃口,也跟著翻江倒海。蒼桁轉過身,他的臉上身上,都是噴濺過來的血。
他看著小六的表情,那般的複雜,小六慢慢鬆開手,想要輕撫他的臉龐,他卻倒退一步,赤著的腳,就踩在那堆血污中。
不能控制的憤怒,因為對妻子兒子強烈的愛還可以擺脫,對無愛的人卻不能控制分毫。可前者的克制能持續多久?
小六,這就是現在的我。上一秒溫柔體貼,下一秒就會要你的命。你看到了嗎?這就是現在的我。
慘烈,開始的早上。雨季的潮濕,總覺得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兒驅散不了,無論洗了幾遍澡。
小六垂著的眼眸,腦海中始終揮之不去的早上的情景。坐在柱台邊,看著嘩嘩的雨,彷彿那雨也變成了紅色。
咕辰過來了,小六這才回過神,看著他跑上了柱台。
「去,給咕辰將軍拿麻布。」
侍女趕忙遞過來,咕辰接著擦了擦身子。
小六對咕辰,是有著格外的感情的,一起經歷了生死,他們之間也有著共同的秘密。小六喜歡的男人們,都死了。只剩下這一個,她可以當做哥哥一樣坦誠的人,她又如何能不關注?
「聽說,兆已大人抱了孫子了,叫尚舟是吧。」
「是,兆已死的那天,那孩子出生了……」
小六垂下了眼,兆已到死的時候大概都不知道自己是死在了蒼桁的說中。兆已,是他的舅舅。一直被關在石屋中,蒼桁奪回王權後也不曾放他出來,直到下達了那個命令後,連他一起殺了。
他或許以為,是黎馳干的吧。在死的那一剎那,是不是還在祈禱著外甥的歸來?
小六搖了搖頭,重新笑著說道:「你也該有個孩子了,因為上一次的事變,家裡都沒什麼人了,蒼桁也給你指了不少的美女,你也要趕緊開枝散葉。生他十幾個二十個兒子,給我的君節當屬下。」
咕辰笑了,這幾天也難得看到他笑。他撓了撓濕濕的頭頂,說道:「這樣的話,屬下是要趕緊去辦的。」
聽上去,怪怪的。
小六笑了幾聲,隨後一同看向外面的雨。輕鬆愉快的氣氛很快沒有了,他們的臉上,都有了嚴肅的模樣。
「你也聽說了吧?」不然又怎麼會跑過來?
「是,其實,早在對戰三國之後,我就已經覺察出王的不對勁了。只是,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就是他自己也弄不清楚。他現在也很苦惱,今早我看到他的眼神,我的心都碎了。」
「王后不能想想辦法嗎?這個時候,我總覺得只有王后才能幫助到王。」
小六,苦笑。「我嗎?其實我只是個笨蛋,什麼都不懂的大笨蛋。」
咕辰歎了口氣,小六,則也是如此。
「他去了神殿,聽說那裡有很多的藏書,有關巫師一族的。或許,他能找到答案……」
咕辰看著那大雨,下得好似起了霧一般,風景,沉浸在了迷霧中,看不清模樣,看不清變化。
「變故之後,很多熟悉的人都死了。尤其是昔日裡威震天下的五將,只剩下我一個。每每的,有一種孤獨感,在辦完一些大事之後,總會想這些事以前會有誰來做,會做的更好。即使是背叛了王的伽達,我也會去想他……我想王,也有同樣的感覺吧。黎馳殿下,畢竟是王上的親哥哥,我們是一起長大的,我很清楚他們的感情。王上,很孤獨吧。可是我們,卻什麼也做不了。」
小六垂著眼眸,他們的確是什麼都做不了。蒼桁可以擁有她的身子,可他的心,她從來都未曾真正明白過。
總說,他不懂她,可實際,是她不懂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