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皇后娘娘,其實這糕點本不是王婆子的,是她從殷姑娘手裡搶走的。|」忽然一個洗衣裳的奴婢站了出來說。
「哦?原來是這樣麼?難道是有人想要對殷氏下毒手,只是誤打誤撞的,竟然被這個婆子搶了來吃。此人用心之毒,可以想見。」皇后緩緩道,話裡帶了幾分的惻然,她此時終於肯將高貴的眼光投射向我,目光中略微帶了一絲的憐憫之意,仿若攻城那夜她逼我飲下鴆酒、安排弓箭手殺我的一幕全然不存在一般。
「殷氏雖然是廢棄的妃子,又是終身入了賤籍的。可好歹也是在本宮的管轄之內,若是有人在本宮眼皮子底下使壞,想要瞞著本宮動什麼手腳,本宮是絕對不會輕易饒過的。」皇后大義凜然地說完,便朝我柔柔一笑道,「你先且起來吧,跪了這樣老半天了。本宮記得你腿腳有些不靈便了,如今可還好?」
「多謝皇后娘娘掛懷,奴婢一切都好。」我低了頭,聲如蚊吶。
「好——本宮就放心了。不過本宮聽說前些日子有人不自量力去了辛者庫大鬧一場,本宮一向主張以和為貴,皇上也多次強調了後宮姐妹要和睦才好。可是難保有些小人不懷恨在心,藉故去刁難你。前些日子是叫你洗衣服,現在就來了下毒一事。可見這辛者庫也不是什麼清靜之地。好歹你以前也曾經服侍過本宮一場,本宮也記得你這些情分——這樣吧,本宮便帶著人去搜查一遍辛者庫,瞧瞧到底是誰要給你下毒,拿了出來順籐摸瓜,找出幕後主使來,就殺一儆百,看看以後還有誰敢打你的主意。」皇后威嚴道。
我直覺不好,可是不容我說什麼,皇后已經站起了身來:「走吧。」
辛者庫那樣麻雀大小的地方,或許是第一次有了那麼多的貴人來到。
宮人們全都擠在一起,被侍衛們擋著,不能得見皇后妃嬪們的聖容。唯獨我是獨特的,特許跪在院子當中。
一會兒的功夫,果然黃櫻搜出了一包粉末狀的東西,用手帕包了拿了出來。
「娘娘,就是這東西,是在一個床鋪底下搜出來的。」黃櫻道。
太醫上前鑒定了一番,很肯定道:「娘娘,這是幻影粉。服食之人容易出現幻覺,進而狀似瘋癲。看樣子,那個王婆子吃的就是這樣的東西了。」
「很好。%&*";這是從誰的床鋪底下搜羅出來的?」皇后冷聲質問道。
「是左邊第三個床鋪。還得問逢總管。」
「左邊第三個床鋪,是薛蓮的。」逢恩忙回道。
「把薛蓮帶上來。」皇后不帶絲毫感情道。
很快侍衛便將一個顫顫巍巍的女人帶了上來。那女人低著頭,衣服也是尋常的,頭髮凌2b亂,跪在地上,身子不住的輕輕2b顫抖著。
「本宮問你,這些幻影粉,到底是誰給你的。又是誰主使你下在殷氏的糕點裡的。說!」
「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不知道這是,這是從哪裡弄來的。」那女人聲如蚊吶,竭力否認。
「不說是吧?哼哼,黃櫻。」皇后早就見慣了這樣的把戲,也懶得說什麼了,只是叫黃櫻一聲。
黃櫻會意,上前去,左右手各拿了一塊小竹板,上前就開始用那小竹板扇起了那個女人的耳光。
這小竹板扇在人臉上的聲音極其清脆,威力也比手要大多了。才不過幾下,那女人嘴巴裡就滲出了鮮血,再打了幾下,便打掉了三四顆牙齒。
跪在一旁的賤婢全都不敢看這些血腥的場面,獨獨妃嬪跟我一臉的漠然,司空見慣了一般。
皇后端坐在椅子上,更是漫不經心到了極點。只是偶爾我們兩人眼光會撞上,竟然都是無風無波的眼神。宛如日光下兩面沉靜的湖水,風吹不動,只是用安謐的外表掩蓋住了內心的波瀾起伏。
我跟舒天眉,兩個人交鋒了這麼多年,幾度生死輪迴,卻各自都掙扎著活了下來。
我想這一刻,沒有人比我們更加瞭解彼此了吧。
「是,是玥貴嬪,是玥貴嬪指使奴婢干的!皇后娘娘饒命啊!是玥貴嬪指使奴婢干的啊,真的不關奴婢的事情啊!」
許是受不住刑罰,掙扎著吐出了這樣一句話來。
我並不驚訝——論情論理,也該是微月來陷害我了。只是到底是她陷害的我,還是有人假借微月之名陷害我,我就不得而知了。
皇后的臉上似乎有那麼一瞬間的釋然:「你說是玥貴嬪指使你的,可有人證物證?若是空口白牙誣陷玥貴嬪,你可知死字是如何寫的?」
「皇后娘娘,奴婢,奴婢也不知道什麼人證物證。是,是玥貴嬪身邊的安苑姑姑將一百兩銀子還有這個東西交給奴婢的。說是奴婢把這藥粉下到殷姑娘的飲食之中就可以了。奴婢壓根不知道這是什麼呀,只想著可以有一百兩銀子了!皇后娘娘饒了奴婢這一會兒吧!奴婢再也不敢了!」那個宮人使勁磕起頭來。
皇后眉頭一皺,眼中閃過厭惡來:「拖下去。」又頓了頓,方說,「妃嬪之間互相爭寵陷害也不常見了,何況今日本來沒有造成什麼大的禍端,本宮也就打算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過去算了。可是現在——」她一頓,鳳眸冷芒大盛,「現在卻差點誤傷到了龍裔!龍裔向來珍貴非常,豈容別人這樣隨隨便便的傷害?本宮為保祖宗家業,也不得不請出祖宗家法來。來人吶,去將玥貴嬪請來,就說本宮有重要的事兒要問她。」
皇后命令下達,左右雷厲風行,一會兒果然便將微月請了來。只是來的並不只有她而已,還有萬乘之尊的皇帝——凌燁。
舒天眉似乎沒有料到凌燁也會來這裡一般,慌忙起身率眾前去迎接。
一眾人全都跪倒在了凌燁的腳下,我反正也是跪著,便索性不再動身,反正只是跪著而已。
而且我這一身的粗布亂髮,早已不再是以前那個「眼波盈盈,氣質高華」的熙貴妃了,他的貴眼未必就能看得見我。
「皇后如此著急傳喚玥貴嬪,所為何事。」凌燁站在門口,居高臨下地問皇后。
皇后語氣如常:「回皇上,這邊有個奴婢招供說是受了玥貴嬪的指使給殷氏的飲食中下毒,妄圖毒害殷氏——」
「哦,就為了這件小事?你就搞了這麼大的陣仗?」凌燁的口氣帶著淡淡的冷意跟蕭索,不勝其煩。
儘管早已知道自己在他心中沒有了半點份量,可是他這樣冷漠的語氣灌進我的耳朵中時,我還是有瞬間的怔忪。
皇后一怔,顯然也沒有料到凌燁對我竟然如此冷情,遲疑了片刻才猶豫道:「傷及殷氏事小,可是這投了毒的糕點被一個婆子吃了,她瘋瘋癲癲的跑了出去差點傷及到了閔貴嬪肚子裡的皇嗣——因此臣妾才特意傳召玥貴嬪來這裡一問的。並沒有其他的目的,望皇上明鑒。」
凌燁不悅,舒天眉立馬利落地轉了風向,將箭頭直指皇嗣。看樣子她也拿捏不清楚到底微月在凌燁心底有幾許份量,不然她絕不會這樣冒險觸怒凌燁的。
事關皇嗣,凌燁不得不慎重起來。只不過再怎麼樣的慎重,落到微月的身上,也不過是淡淡的一句話而已。
「玥貴嬪,此事你是做的嗎?」凌燁不輕不重地問了一句。
「我為何要做此事,我向來不屑這種事情。」微月口氣淡淡,神情自若,而且絕不說「臣妾」。
她這樣狂傲的態度惹怒了一眾妃嬪,卻人人敢怒不敢言。
「那便行了。既然玥貴嬪說她沒有做這樣的事情,就是沒有做。皇后你再去仔細調查一番吧。不過既然並沒有什麼人員傷亡,適可而止也就算了。將這個下毒的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也就是了。後宮好不容易安定下來,朕不想每次回到宮中日日面對的就是數不清的亂事——還是說皇后精力有限,管束不了後宮的事務了?」凌燁口氣森冷,十分不悅。
「皇上——」舒天眉急忙跪了下來,「是臣妾管束不力,這才讓皇上費心了。還望皇上恕罪啊!」
「皇上,我累了,不舒服,先告辭了。」微月冷冷掃了舒天眉一眼,似乎一點也沒有將她放在心上一般。
凌燁瞧向微月的眼神中立刻帶了幾分熏然的暖意:「怎麼又不舒服了,要不要朕叫太醫來給你看看?」
「不必了。」微月清冷的目光掃了掃我們,「皇上這裡事情忙得很,臣妾便先告退了——」
她才要走的時候,忽然青荇呀了一聲,從屋子裡繞了出來,手裡捧著一包什麼東西。
「皇后娘娘,您瞧,這是什麼東西!」
眾人的目光一時又被青荇牽引了過去,皇后使個眼色給黃櫻,她立刻上前捧過那東西,遞給皇后。
「這,這是什麼?」皇后竟好似也看不出來似的,只得遞給了一邊的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