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的眉頭又皺起幾分,重重歎一口氣,負手而立說:「朕已經叫人瞧了那些死去的小太監們。|只是他們的傷口都在脖頸上,似乎是用什麼極鋒利的東西劃傷了。一招致命,端的是狠毒無比!看樣子下手的人,必然是武功高手!」
「一招斃命,武功高手麼?」我斜靠在錦被之上,喃喃道,「何時她的武功竟這樣厲害了。」
幸而凌燁沒有聽到我的自言自語,逕自道,「那些人擄走了你跟玉瓏之後,你還記得發生了什麼事嗎?為什麼你會在朱雀門那裡被人打暈了?」
他說到朱雀門的時候,忽然回身看向我,雙眸沉沉,帶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意味,讓我暗自心驚。
我伸手扶住了額頭上層層裹住的紗布,那紗布粗粗麻麻的,手指抹在上面,倒是感覺有十分的讓人警醒。
我順著那紗布的紋路,一縷一縷的,只覺得心思也慢慢澄淨了下來:「臣妾本來抱著玉瓏跟雲姐姐在小路上散散心,想說說姐妹的體己話兒。沒想到走到半路,忽然臣妾就被人打暈了。等臣妾醒來的時候,卻發現那伙賊人各個都蒙著臉,穿著一身的黑衣,他們扛著臣妾不知道往哪裡跑。臣妾心想現在如果掙扎,說不定會驚擾了這幫子歹人們,於是臣妾便假裝暈倒,趁著他們換手的時候,臣妾抱起玉瓏趕緊就想跑,誰知道卻被他們,被他們抓住了!臣妾跟一個歹人纏鬥的時候,卻被他一把推倒在了路的一旁,頭一陣劇痛,一恍惚,便見那伙賊人揮刀,揮刀砍向我!我,我……」
說到這裡我忽然想起假山後面跟葉雲的決裂,還有看到玉瓏眼睛瞎了那一刻的絕望心情,眼淚在一瞬間便肆無忌憚的流了下來。
我的話是假的,可是我的淚是真的。對於一個疼惜我的男人來講,這樣已經足夠了。
所以凌燁立刻在我身邊坐下,將我摟進懷中,心疼至極地在我額頭親了又親:「好了好了,咱不哭了,不哭了好嗎?看到你哭,朕的心都疼了。這裡都有朕呢!朕發誓,無論那幫歹人跑到哪裡,朕都要見他們找出來,掘地三尺也要找出來!」
「皇上,是不是臣妾做了什麼缺德的事,所以才讓老天爺這麼懲罰臣妾!可是他要懲罰就只懲罰臣妾便好了,為什麼要懲罰玉瓏!臣妾,臣妾寧肯所有的罪過都自己承擔,寧肯自己承擔!」我在凌燁的懷中,將自己這些日子以來的委屈全都哭盡了!
凌燁抱得我越發的緊:「都怪朕不好,都是朕沒用!都怪朕,都怪朕!」
可是再多的柔情蜜意也撫平不了我心頭的傷痕,於是凌燁是夜便在我的寢殿裡宿了一晚,第二天又想盡辦法逗我開心,只是我仍然悶悶不樂,以淚洗面。|
他越發的著急起來,下令通緝全國。文青第二日也被他請來給我相看額頭的傷痕。
見到彼此的那一刻,我們不約而同的交換了一個誰也看不懂的眼神兒。
他在我的身前坐下來,微帶涼意的長指撫上我的額頭,輕輕翻開紗布查看了一番。
「本宮的傷勢如何?還妥當嗎?」我意有所指地問。
文青的眼神波瀾不興,鎮定如斯:「一切妥當,只不過傷在緊要的位置,還需要好好養著,假以時日,也許會有恢復的希望。」
他此話當然是在暗指玉瓏的眼睛假以時日或許也會有重新見到光明的希望。
聽他這樣一說,我一直懸著的心這才重新放回了肚子裡。
「那還是有賴文大人了。」我抬起眼,微微睇向文青。
文青微微一笑,看向我的目光裡也添了幾分暖意:「娘娘嚴重了,下官不是略盡一點綿力罷了。傷口癒合與否,還是要看娘娘自己的努力。所謂謀事在人,成事在天。」
我微微一笑,點點頭:「多謝文大人指點,本宮知道了。羅衣,快帶人去給文大人泡壺好茶來,本宮要跟文大人好好問一下本宮的傷勢。」
羅衣聽了我的話,如何不知道我的意思,當下便把人都打發走了,自己在外面看著院子裡的貓兒狗兒打架。
「一切可還好?」羅衣才走,我便迫不及待地問文青。
文青雖然疲憊,卻仍然點點頭:「托娘娘的福,一切都還好。我將她放在我的一個私密的外宅養著,只有我一個老實忠心的僕人伺候著,肯定不會有人找到的。娘娘儘管放心吧。」
我歡喜地點了點頭,就要起身下跪:「殷長歌在這裡叩謝文大人的救命之恩!永生永世,沒齒難忘!」
「使不得!」文青搶上來將我扶起來,「是娘娘自己福澤深厚,若不是娘娘——」他瞥了一眼我額頭厚厚的紗布,目光忽然轉為憐惜,「若不是你使了這招苦肉計,恐怕我們誰都逃不了!只是這傷口,現在還疼麼?」
他一邊說著一邊忍不住伸手想要去觸碰我的傷口,我心一跳,才想躲開的時候,院子裡忽然傳來了凌燁的話:「羅衣,你尋常也是個穩重的,今兒怎麼這麼毛毛躁躁起來了?潑了朕一身的茶!」
我一驚,急忙回身在桌子前坐下,文青也迅速坐下,從一旁拿出自己帶來的一個小箱子,急急忙忙打開箱子,翻騰起裡面的瓶瓶罐罐起來。
他今天好像格外緊張一樣,一會兒的功夫便碰倒了幾個瓶子。
我忍不住低聲道:「小心點兒!若被他看出點什麼來——」
正說著,凌燁卻已經來到了門口,我忙起身迎上去,盈盈跪倒在地道:「臣妾給皇上請安了,皇上吉祥。」
「怎麼動不動又跪著了。你現在還傷著,別這樣跪來跪去的了。」凌燁忙扶起我來,一眼又瞧見了文青,倒是沒懷疑其他的,只是問他,「皇后的傷勢怎麼樣了?能不能恢復如初?」
文青低頭,正色道:「雖然凶險了點兒,但畢竟也不是無可挽回。只要用臣特配的藥膏,皇后娘娘的傷疤還是可以去除的。」
「朕便說了,那幫子老太醫全都是廢物,沒有一個得力的!還是你靠得住!這樣吧,以後你便常來椒房殿,替皇后料理傷口。先說好,萬一留下一星半點的疤痕,朕唯你是問!」凌燁聽他這樣一說,心情陡然大好起來,忍不住也有了一絲笑容。
文青看我一眼,低聲道:「微臣遵旨。」
凌燁點點頭,伸手拉過我來,坐在凳子上,自己卻抱著我坐在他的膝蓋上,只把下巴枕在我的肩膀上,不肯鬆開。
以往他摟著我,我倒也不會覺得不自在。可是他如今當著文青的面這樣做,我卻是有些接受不了。
動了動身子,我輕輕將自己的肩膀從他的下巴處挪開,看向他:「皇上今兒怎麼了,這樣子的疲憊?」
凌燁眉頭皺成了一團:「歹徒的事情還是毫無頭緒,朕心煩!一日找不到玉瓏,朕一日就不能安心!」
我歎口氣,心想為了玉瓏能平安快樂的長大,我這個當母親的,只有咬著牙狠下心來瞞住你這個當父親的了。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為了咱們的孩子能平平安安的長大,凌燁,原諒我這個當母親的自私吧!
心裡這樣想著,不由得也對凌燁柔和了幾分神色,我輕輕站起身來,伸手給他揉揉太陽穴,輕聲道:「玉瓏畢竟是帝姬,有皇上庇佑,想必也會逢凶化吉,吉人自有天相的。皇上,失去愛女雖然心疼,可是皇上更要保重龍體才是啊,畢竟,皇上還要為天下萬民著想。天下萬民皆是皇上的子女啊!」
他歎一口氣,握住我的手,惋惜地看向我:「朕來的時候還想著要如何安慰你,如今你卻來安慰朕了。長歌,朕知道你疼在心裡卻還得拚命忍耐著來安慰朕。你對朕的心意,朕點點滴滴都記在心上。後宮那起子小人無論嚼什麼舌根,朕都絕對不會相信的!」
「她們又說什麼了?」我皺眉,直覺得不好。後宮那幫子長舌婦們,無事還要掀起幾丈高的浪來,何況這樣的大事!
凌燁擺擺手:「很好聽麼?不要去聽了,省得你煩心。你只要知道朕的意思便好了,朕永遠相信你。」
他這樣說我越發想要知道到底那些人又在背後嚼什麼了,於是便興致索然地聽完了凌燁說話,送他跟文青離開之後,我便將羅衣叫了進來,細細盤問起來。
「皇上說,後宮這些天又不太平是嗎?宮中又有何關於本宮的傳聞了?」我皺眉問。
羅衣看我一眼,斟酌道:「其實那日是雲主子匆匆忙忙跑到東宮那邊,說是瞧見您穿著太監衣服,搶走了玉瓏要跟著,跟著文大人跑了!皇上震怒,便趕緊帶了人追了上去。奴婢,奴婢眼看著不能告訴您,只得在後面乘機大喊了您幾聲。」
「葉雲她果然是這樣對舒天眉說的麼?」我緊緊握住一邊的椅子把,只覺得肉都要嵌入其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