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道是在另一個手臂上?
我心下生疑,便按捺著性子哄著她:「你這只胳膊是白,那另一隻呢?另一隻也白麼?」
「也白!另一隻也白!」萱和一下子又擼起了另一隻袖子,炫耀似的給我看。
我仔細瞧著她另一隻手臂,果然光滑白嫩,連一個小點子也沒有,何況什麼梅花印記呢!
我一時之間只覺得天旋地轉,只覺得自己無意中窺見了什麼不得了的大秘密一般。
雙腿虛軟,忍不住癱坐在地上,萱和好奇,也跟我一起蹲在地上,支著小腦袋看我:「母妃,你怎麼了?地上好玩麼?那萱和也要坐。」
「沒什麼好玩的。」我擠出一個極其勉強的笑,回頭看看柔儀殿,看殿門前仍然沒有什麼人,這才放下心來。
這麼短短一剎那的功夫,我的衣服已經盡被冷汗濕透了!
我頹然站起來,拉起萱和來,給她拍了拍衣服上的土,柔聲道:「萱和,德母妃要先回去了。這個鐲子就當母妃送給萱和的禮物吧。萱和要是想吃什麼想玩什麼,就來德母妃的含章殿來找德母妃,德母妃都給萱和,好麼?」
「好!」萱和歡天喜地地說著,一下子抱住了我,把她小小的頭靠在了我的肩膀上,「德母妃,下次要記得來看萱和哦。萱和要吃糖糖。還要吃肉肉。」
「好,德母妃都給你,你等著母妃。」我也抱住她,過了一會兒才離開。
一路回到了含章殿,才剛進門已經覺得十分支撐不住。幸虧羅衣上前來扶住我,見我臉色蒼白的樣子,便急忙道:「娘娘,你這是怎麼了?」
「扶我回宮。打發人出去。」我沉聲吩咐羅衣。
羅衣將我扶進去,便打發人都出去了,只留下我跟她。
「你確定付德海是給萱和公主下了快活草嗎?」我直截了當地問她。
她一愣:「娘娘怎麼忽然想起這個問題來了。」
「我只問你,你確定嗎?你可是親眼瞧見了他給萱和公主下了快活草了?」我厲聲質問羅衣。
羅衣瞧見我神色不同於以往,更加仔細:「這倒是沒有,只是奴婢瞧見萱和公主傻了,後來付德海又說他給萱和公主下了毒,奴婢這才知道原來是他下的毒。怎麼了,難道這其中又有什麼問題嗎?」
「有問題?何止是有問題。」我冷笑一聲,只覺得掌心冷汗涔涔,「若此案不解決,我恐怕咱們都要被人耍了。」
「什麼耍不耍的?」羅衣越發覺得疑惑,才剛要再問,忽然外面傳來了康順昌的聲音,「皇上駕到。」
我忙出去迎接,誰知凌燁陰鬱著一張臉,看也不看我,仍舊繞過我進屋去了。
「康公公,皇上今兒是怎麼了?」我越發覺得奇怪,便問站在一旁的康順昌。
康順昌苦著一張臉道:「老奴也不知道哇,皇上從慈寧宮那裡回來就這樣了。娘娘倒是勸勸皇上才是。」
「慈寧宮?」我皺眉,隱隱覺得不對,才剛想來,就聽見凌燁在裡面摔了一個茶碗。
我一驚,他尋常是從不如此動怒的,便也顧不得其他的了,一徑進了內堂,果然見凌燁腳下一堆的碎茶杯渣滓,奴才們全都跪在地上,瑟瑟發抖不敢動彈。
「朕叫你們泡點茶葉,你們這幫奴才就是不盡心!一樣的話非要朕三番四次的教導!這樣的茶,能喝嗎?朕瞧著你們也太過憊懶了,康順昌,將這些奴才全都送去慎刑司了吧!眼不見心不煩!」凌燁怒氣沖沖道。
「好好的,為了一杯茶為何就要這樣的動怒?奴才們的命值幾個錢?若因此傷了皇上的龍體就不值得什麼了。」我忙進去,假意呵斥那些奴才,「你們還杵在這裡幹什麼,還不快滾出去!白在這裡惹皇上生氣麼?」
奴才們聽我一說,趕緊屁滾尿流地出去了,羅衣自去煮了一杯茶端來,遞給我:「這是明後龍井,知道皇上不喜歡喝雨前的。這泡茶的杯子也事先用滾水燙過了,所以溫度還是可以,皇上不如試試。」
凌燁見我這樣說,只冷哼了一聲,倒也沒說別的了。
我給羅衣使了個眼色,讓他們全都退下,自己站在凌燁的身邊,陪笑道:「皇上又是怎麼了?又是在哪個妹妹那裡受了氣所以才來我這裡撒氣呢!罷了罷了,長歌也只配當皇上的一個廢物簍子了,有什麼氣呀,只朝臣妾發就好了。只是有一件兒,日後你再想來鬧我,可就不能夠了!」
說完了我便賭氣一摔帕子,轉身就要走。誰知帕子卻被人拉住,我心頭一喜,知道凌燁是再捨不得不理我的。
便仍然賭氣站在那裡:「好沒意思的,又拉著臣妾的帕子做什麼呢。其他妹妹那裡難道就沒有好的了麼?臣妾前兒還瞧著皇上腰裡別著黛貴人做給皇上的荷包呢。」
「哎,你總這個樣子,就不能跟朕好好說說話麼?朕心煩的很!」凌燁歎一聲,將我拉到他身前,愁眉深鎖。
「皇上到底怎麼了?誰給您氣受了?聽康公公您從慈寧宮那裡過來的,是不是因為玉瓏,所以才……」我暗自推測著。
他重重歎一口氣:「朕知道母后要將玉瓏自己養著了,母后跟朕說你是願意的,朕自然一百個一千個不相信!你那樣疼愛玉瓏,朕本想將玉瓏要回來,誰知道母后寸步不讓,是以朕才跟母后鬧得有些不愉快。」
我聽他這樣說,便知道他再也不會撒謊騙我的。心裡一暖,忍不住將手放進他的手心裡,與他十指交握,柔柔的看向他:「長歌固然是捨不得玉瓏,可是將玉瓏放在太后那裡養著,總比放在臣妾這裡強。臣妾畢竟自顧不暇,有太后慈威照拂,玉瓏她想必也能平安長大。」
凌燁深深看向我,將我摟進他的懷抱中:「雖如此說,朕卻是知道你心裡一百萬個捨不得她的。」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若臣妾只顧著自己的心情,而不為玉瓏考慮打算,那臣妾又有何資格為人父母呢?」我跟凌燁如此說,實際上也是在安慰自己。
「你這個傻孩子。」他歎一聲,手掌撫上了我的臉頰,「怎麼就這樣的傻,傻得讓朕心疼。」
我握住了他的手,將自己的臉緊緊貼在了他的手掌上,好像唯有這樣才能覺得有力氣撐下去一般:「那皇上要對臣妾好一點,再好一點。臣妾一個人,怕是承受不來。」
凌燁再歎一聲,將我拉進他懷中,讓我坐在他膝蓋上,自己從後面環抱住我:「有時候朕真的不想自己是個天子,生在這天子之家,許許多多的事情就注定了朕不自由,也無從選擇。長歌,若朕以後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情,你可會怪朕?」
「那若是臣妾也做了什麼對不起皇上的事情,皇上可會怪臣妾?」我不直接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將燙手山芋重新踢了回去。
若論虧心事,只怕我做的比他更大更多。
他沉吟半天,並不回答我的問題,只是說:「朕忽然覺得餓了,你這裡可有吃食?」
我知他不願意繼續這個話題,便也雲淡風輕地掠了過去,仍然招呼錦心去拿精緻小吃來。
一時伺候凌燁用上了膳,慈寧宮那邊恰好打發靈犀來送後宮的賬目來讓我過目。我便接了那厚厚的三大箱子來,叫他們抬到了書房中。
靈犀略微站了站仍舊去了,我塞了幾個金錠子給她,拜託她千萬多多照看玉瓏,靈犀並不推辭,收下金子照樣去了。
我正在翻看賬本的時候,凌燁卻皺眉:「陪朕坐著說說話,那些東西什麼時候看不是看?」
我笑笑,正好看到了落花宮跟柔儀殿的樣子,卻見上面的份例並不少,一般也是每個月都有不少的份例的。比如惠妃吧,每個月好歹也有一百倆銀子。而落花宮好歹也有五十兩的。如何這惠妃跟雲姐姐這日子過得這樣的清貧。難不成這銀子都被那起子宮人貪污去了?
正好凌燁問起來,我便順口道:「那幾日見了雲姐姐,身子也差不多快養好了。落花宮地方偏僻,冬天恐怕冷,不如仍然將雲姐姐挪出來吧。」
「你做主吧。如今你協理六宮了,這些事情你自己定主意就好了。」他一邊喝鮮筍火腿湯,一邊說。
我笑笑:「我知道,只是雲姐姐素來跟我親厚。她的事情我問了您了,其他人也不好再亂嚼什麼舌根了。」
凌燁點點頭:「那你就將她挪出來吧,葉家也算是朝廷的老臣了,不能太虧待了她。這樣吧,既然你們姐妹親厚,便叫她住離含章殿不遠的梨香苑吧,你們也好說說話。」
「正是這個道理呢。」我點點頭,吩咐羅衣,「你這就去告訴雲姐姐,說是皇上的意思要她挪到梨香苑來。叫她早點動身搬出落花宮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