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他?」我冷冷一笑,從床上起來,「良禽擇木而棲,怕是他覺得皇后這棵大樹靠不住了,所以才投靠本宮吧。不過本宮倒是想會會他,看看他到底打的是什麼主意。文繡,請姜院判進來吧。」
文繡答應一聲去了,一會兒姜昕果然被請了進來。我只留下文繡錦心二人在身邊伺候,其他人全都屏退了下去。
「姜院判,真是貴腳踏賤地。今兒怎麼想起到本宮的甘棠宮這裡來了?而且還來的這樣巧。本宮正是需要用人的時候,姜院判便如及時雨一般的來了。」我端著一臉寧笑,慢條斯理地喝了一口英祿差。
那姜昕慌忙拜倒在地,直說:「不敢,不敢,不敢。」
「你有什麼不敢的!」我將手中那汝窯白瓷茶杯一下子磕在桌子上,那茶盞中的水便潑濺了出來。
姜昕將我如此動怒,更是嚇得抖如篩糠:「昭儀莫要生氣,氣大傷身。昭儀還身懷帝裔,若是為了姜昕一介賤民傷了自己的身子,姜昕如何單帶的起!」
「哼!」我冷笑一聲,並不買賬,「本宮且問你,你如何知道本宮的腹痛是心病?本宮記得姜太醫還未給本宮診脈過吧。本宮的胎到了今天,從未勞煩姜太醫過一次。怎麼姜太醫就對本宮的身體狀況如斯瞭解了?怎麼,莫非姜太醫也學會了懸絲診脈那一套了麼?還是說有心人早已將本宮身體狀況一絲不漏的全數告訴了姜太醫了麼?」
我含笑說完這句話,便抬眼朝他微微瞧去。他不是笨蛋,當然知道我話裡的意思。他為皇后效力那麼多年,裡裡外外早已算的是上皇后的人了。如今再冒然跑來想我獻慇勤,我當然不肯用他的。
或者,他今日忽然前來就是受了某些人的指使也未可知。
我說完這番話,語氣已經很冷,他只是磕頭道:「微臣並不是受其他人指使的,微臣只是偶爾經過蜂腰亭,看到了昭儀跟閔貴人在說話,也聽到了一些內容而已……」
我覷向他:「姜院判既然已經聽到了,不知道對本宮的做法作何感想?」
他低著頭道:「昭儀娘娘慈悲為懷,為了閔貴人死去的小皇子如此殫精竭慮,實在是讓微臣佩服之極呀!」
我淡淡笑笑,起身走到他的跟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你如今也不必跟我說什麼奉承話。本宮知道你是想要投靠本宮,只是畜生就是畜生,是死活都養不熟的。即便你有心投誠,本宮也不敢用你。還請姜院判另投他人吧。」
姜昕忽然笑笑,抬起頭來看著我,樣子倒是有那麼幾分磊落:「昭儀不敢用姜昕,姜昕不敢說什麼。只是小主,姜昕既然是皇后身邊的人,自然知道皇后的一些秘密。小主若是肯用姜昕,姜昕自然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我微微一笑,這句話倒是十分投入到了我的心中。姜昕他為皇后效力這麼多年,皇后的秘密他怎會不知?莫說是其他的,就連那個玉容丸到底裡面有些什麼,怕他也是能說出來的。
於是我緩和了聲色,柔聲道:「姜院判嚴重了,本宮一向都傾慕院判之才,只是之前院判一向效忠皇后,故而本宮雖然艷羨,也只能藏之心底罷了。今日院判既然如此看重本宮,本宮也就不推辭了。只一句,若是院判果真能為本宮效力,本宮自然絕不會虧待了院判。眼下就有一件事情需要請教院判,不知道院判可知道?」
他誠惶誠恐道:「娘娘請講。」
「玉容丸。相信院判對這個字眼應該不陌生吧?」我看向他,仔細觀察著他的細微的表情。
他蹙眉:「這不是皇后親手研製的藥丸嗎?」
我點點頭:「皇后自己做的時候,當真裡面沒有放什麼其他的東西嗎?」
這句話是最關鍵的,若是他回答得不妥當,我便即刻將他轟出殿門外再也不會給他一絲機會。可若是他為了取信與我信口胡謅,我也決計不會放心用他。
他顯然也明白我這句問話的份量,於是沉默了一會兒方說:「皇后娘娘心思想來縝密,這些藥丸都是娘娘親手所製,微臣並不能插手分毫。微臣只能知道娘娘用過一些什麼藥材,其他的如何配置的,微臣一概不知。若是昭儀執意要問,微臣也不能信口胡謅。」
他如此說倒是在我的情理之中。皇后此人心機如海,斷然不會讓任何人抓到她半絲的把柄。這姜昕終究不過是一個太醫而已,算不得什麼親信。
「就算是藥材也是好的,你可記得?若是記得便給本宮默下來吧。本宮日後有用。」我如是說。
他點點頭,站起身來走到桌子旁,在文繡備好的宣紙上速速寫了下來。過了半響才將那宣紙遞給我,我打眼一瞧,上面居然密密麻麻地寫了百十種藥草的名字!
「怎麼這樣多?難道皇后調配一副玉容丸真的需要如此多的藥草?」我蹙眉問。
姜昕低頭道:「其實並不需要這樣多的,只是皇后娘娘歷來謹慎,唯恐別人知道她用了什麼藥材。所以每次就算只需要十種藥材,她也必得要百十多種。讓人無法知道她到底用了什麼東西。微臣學醫這麼多年,可是這麼多的藥材搭配起來,微臣也不清楚皇后到底揀選了哪幾種藥材。」
我瞧他神色肅然,便知道他說得應該不是謊話,長歎一聲:「皇后如此步步為營,實非我等所能揣測。只是姜太醫你為何要來投靠本宮呢?皇后這病未必就能一直這樣下去,既然下毒的綠竹已經被處死,皇后若好起來,姜院判依然可以穩坐釣魚台又何須另外尋覓主人呢?」
「不瞞昭儀娘娘,小人為皇后效力已經有五年了。這五年中多多少少也看出了一些東西。小人之所以不願意再為皇后效力是因為皇后本身有一個極大的弱點。」他低聲道。
「什麼弱點?」我忙問。
姜昕頓了頓才說:「小人也是推測的,皇后娘娘可能今生無法懷孕,注定孤苦一輩子。昭儀也知道,一個娘娘在後宮中沒有子嗣,那麼再風光也只是一時的。微臣跟了皇后五年,多少也瞧見了娘娘的手段跟心腸,難免不心有慼慼焉。所以才想著投靠昭儀,只求昭儀能夠收容。」
我忖度一陣道:「姜院判先下去吧,本宮今日見客見得乏了。不過本宮倒是還要拜託姜院判一件事。」
「娘娘請講。」
「閔貴人的臉被她自己弄傷了,本宮擔心被皇上跟太后看見了又要生事。姜院判醫術高明,想必能及早治好了閔貴人的臉傷,不至於留下什麼缺憾吧?」
「娘娘放心,微臣這就去辦。」他很是明白,一點即通,轉身便出去了。
送走了他,我才在榻上坐下來,伸手拿過那張宣紙來,蹙眉看著上面的中藥名字。
錦心走上前來道:「小主莫不是真的想用這個姜昕吧?萬一他是皇后派來的呢?」
我輕輕一笑:「皇后不會那樣的傻,明知道我懷疑他還將他往我身邊送。」
「可萬一這是皇后的計中計呢?」文繡也滿臉愁容。
「計中計?若真是計中計,那本宮就給她來一個計中計的計中計。他不是要投誠嗎?本宮便一味的讓他拿出誠意來。他既然知道皇后那麼多的秘密,那本宮就讓他一點一點的全都吐出來。再者,他的醫術那樣高明。本宮雖然用不上,可是本宮的姐妹們若是有個七災八難的,本宮也樂得讓姜昕去給她們瞧上那麼一瞧。不管是真病還是假病,本宮的心思總算是到了,不是嗎?」我將那張宣紙遞給錦心,「你仔細翻查醫書看一下,若是有什麼不妥的地方即刻回復我。」
錦心取了那張宣紙下去了,我應酬了這樣半日,方才覺得身體勞乏,忍不住歪在一旁的墊子上,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如此便歇息過了一日,凌燁晚上來說是太后那邊也已經同意修建墳塋了。畢竟皇嗣要緊,祖宗規矩還是暫且放在一旁吧。
他又跟我說了一會兒話,因為白天太醫囑咐了一頓,所以他晚上再也不敢造次。只不過是說說笑笑,晚上仍然起身出去了。
接下來的一段日子大家各自相安無事,倒也過得順風順水。
在凌燁的推動下,法事操辦的很成功。法華寺的高僧大德帶領一班弟子足足做夠了七七四十九天的水陸法事。墳塋也修造地如火如荼,宮中曾經無故喪生的皇子們全都被超度了一遍。當然包括閔柔的孩子。
她也安生了許多,聽說一直都關在沁芳宮中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
皇后自從綠竹死之後便更加著意休養,太后嚴令不許外人前去打擾。沒有了皇后跟閔柔,杜夢蘿也早已死了,這後宮之中頓時安靜了許多。
後宮難得這樣的祥和起來,凌燁只當是法事起了效果,不由得更加開心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