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頭浮現一陣極其鮮明的恨意,那一刻我甚至希望在花燈會上碰見凌燁的不是微月而是自己,那樣此時此刻我便能坦然承受這個帝王濃烈而不摻雜一點點雜質的濃情蜜意。
我甚至可以忘卻殷權,忘卻種種前塵。自此之後一心一意地只對凌燁好。
也不算辜負了他的「一生一世一雙人」了。
只可惜前塵種種豈是那樣能忘卻的?凌燁的一生一世一雙人是多少人的鮮血鑄造起來的,殷家滿門的血仇就算不能報,可是殷權這關我便不能如此輕易的過去。
如此的煎熬,宛如將心放在油鍋中煎熬完了再投入到冰冷的雪水之中。我為了這樣糾葛的關係而擰緊了眉頭,只是趴在他的懷中不再言語。
就這樣靜靜的依偎著彼此,誰也不說話,他的手輕輕地撫摸在我烏黑的頭髮上,溫柔的吻也落在其上。我嗅著他身上好聞的龍涎香的氣息,心思漸漸地平靜了下來。
想起剛剛答應閔柔的事情,眼下正是一個好時機,若是逗得凌燁開心了,一切便也都好說。
於是我仰起頭來看向他,雙眸之中凝著一縷笑意:「一生一世一雙人,臣妾願意跟皇上如此,不知道皇上可願意真的一輩子都如今日這般。」
他聽我這樣一說,深眸中忍不住揚起一抹極為溫柔的笑意:「朕只願意時光一直停留在此刻便好了。」
此刻窗外的天光射入,將雕花窗欞的影子溫柔地打在長榻上。屋子裡靜悄悄的,只有瑞腦金獸的香爐中依稀飄散出幾縷青煙,被午後溫柔的風一吹,也便裊裊娜娜地散了。
百合香的味道寧柔的傳來,蘊著一股香甜的味道,懶洋洋地讓人幾欲昏睡。凌燁的唇慢慢靠近,最終輕輕地落在了我的唇瓣上。
輕柔的吻漸漸轉為狂烈,他終是忍不住,將我的衣衫撩起,溫柔至極的要了我一次。
從癲狂中甦醒過來的時候,渾身已是汗意。房門早已被人關上,院子裡也靜悄悄地不聞一聲咳嗽。
我依偎在凌燁的懷中,看著這張近在眼前的硬朗俊顏。忍不住伸手去摩挲他那雙墨眉,手指卻被他牢牢抓住。
「淘氣了不是?「他沒有睜眼,只是將我摟進懷中抱住,低下頭來在我光滑的裸肩上落下一個又一個的輕吻。
新生的胡茬紮著我的肩膀,我忍不住想要躲開,卻被他更加緊密的摟進懷中:」再陪朕躺一會兒,朕就起來處理國事了。「
我輕輕推開他摟住我的臂膀,從他的懷中坐起來,伸手將散落的衣衫披在身上,瞧了瞧外面:」剛才鬧得那樣大的動靜,皇上的面子可要還不要了呢?」
他狂肆笑笑,也坐起身來:「現在才想這些?怕是已經晚了。朕是天子,他們如何敢說什麼?」
我柔柔一笑,趁著他整理衣服的時候忽然抱住小腹哀叫了一聲:「哎呀。」
身子無力地跌坐在錦緞上,我擰眉,裝出一臉的不適來。
「怎麼了?怎麼了?是不是肚子疼?」他見我如此樣子,慌得立刻便要叫人進來,「康順昌,快去請太醫來!」
我忙攔住:「沒事皇上,沒事。可能是臣妾起身起得太猛了,所以才——」話還未說完我便又捂著肚子哀叫了一聲,這下子凌燁可真是嚇壞了,一疊聲的叫康順昌趕緊請太醫來,自己回身將我抱起來,輕輕抱到寢殿內的床上,自己守在我的身側,一臉的自責:「若不是剛才朕過於孟浪,你何至於如此……」
我瞧見他臉色都急白了,又是感動又是好笑。若不是硬要做這一場戲,我也不會拿肚子中的孩子開玩笑。
不過見他這樣自責,我心裡很過意不去,不由得握住他的手安慰他道:「臣妾無事,皇上不要這樣緊張。一會兒太醫來看了便知道了。」
太醫們很快趕來了,仔細診斷之下起身對凌燁道:「昭儀並無甚大礙,只是昭儀才剛有孕,諸事不宜太過操勞。」
太醫說的很隱晦,但是我跟凌燁一下子便都明白了。我的臉一下子紅漲了起來,凌燁卻還端著對太醫們說:「這些朕自然是知道的,朕只是要你們時時刻刻盯緊了昭儀的胎。若是出了一點半點的差錯,朕就摘了你們的腦袋!」
這個人!
明明是他自己的錯兒,他卻說得好像全都是太醫們的不是似的。我眼看著那群老太醫們嚇得話也說不利索了,忍不住低頭輕笑一聲,手卻按在了小腹上,忽然再呻吟一聲:「哎呀!」
這一聲叫的聲音有些大,凌燁才剛放下的心不由得再次提起來,忙湊到我的跟前握住我的手道:「怎麼了?不是好好的嗎?怎麼又疼了?」
我眼中已是淒婉之色,忍不住對他說:「臣妾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何以腹中忽然又疼痛了起來。」
「你們這群庸醫!昭儀身子明明還是不爽,為何就是瞧不出半點的毛病來!」
見他發怒,太醫們早已嚇得跪倒在地,不住的磕頭:「皇上息怒,皇上息怒,容臣們再次為昭儀請脈。」
我眼中浮起點點冷笑,心想就算你們這班蠢材說破了嘴皮子,本宮的病依然是好不起來的。
正欲說出自己心中所想,猛然聽見一個聲音在我耳邊響起:「昭儀娘娘的病非同小可!」
他乍然出聲,立刻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我隨著眾人的眼神望去,卻見是太醫院院判姜昕聳立於門口,剛才那句話便是他說的。
他來做什麼?他一向是皇后的心腹黨羽,所以給我來請脈的時候總也刻意避開他。今日不請自來,莫非是誠心刁難?
我知他醫術精湛,唯恐他戳穿我的伎倆,於是唇邊不由得浮起一絲冷笑:「姜太醫可有什麼高見?」
姜昕逶迤朝我走來,在凌燁跟我的面前跪下,鄭重道:「依微臣所見,昭儀娘娘病不在身體,而在於心!」
他此話既出,我不由得悚然一驚:莫非他竟然看出了什麼?
「心病?此話怎講?」凌燁聽他如此說來,不由得更加心驚,急忙命令他繼續說下去。
姜昕看我一眼,眸色深沉:「昭儀娘娘此胎不穩固,想必是因為受宮中眾多冤魂所擾。閔貴人前些日子才剛小產,杜貴人也命喪慈寧宮。若是再追溯上去,更有葉答應小產在前,昭儀娘娘小產在後的慘禍。所以微臣認為,實在是因為宮中損失子嗣甚多,所以冤魂聚集導致了昭儀娘娘心神不穩,胎像不顧的。」
他說的都是事情,這後宮之中想來子嗣極其單薄,單反妃嬪懷孕必然有騎在辦案的。鬼神之說早已在宮中瀰散歷久,只是太后跟凌燁都不信,所以大家也都不敢再提起。
但是近日姜昕卻驟然提起這件事,當真是大膽極致了。
不過凌燁倒是皺了皺眉,看了看我的肚子跟蒼白依舊的臉色,終於站起身來道:「你所說也並不全無道理。依你所言,該如何做才能驅散冤魂,保住皇室龍脈呢?」
姜昕將頭深深埋下,大聲道:「微臣建議皇上速速召集道士和尚,超度宮中眾多死去的嬰孩。並且將未生產下來的嬰孩修築一座墳塋,讓其可以得以安生。」
「皇上,者不可呀。按照祖宗規矩,未出生的嬰孩等同於妖孽,如何能修建墳塋呢?望皇上三思呀!」一旁的老太醫們第一個反對。
凌燁的眉頭皺得越發的緊了,姜昕見此狀又說:「皇上明鑒,若是不修築墳塋,只怕死去的嬰孩嬰靈不得安生,還要侵擾昭儀貴體。到時候只怕龍脈有損。皇上,微臣斗膽進言。祖宗規矩畢竟是陳腐舊物,而眼下抱住皇嗣才是最重要的。」
他公然將祖宗規矩斥為陳腐舊物已經讓人膽戰心驚,偏偏臉上還是一片從容之色。好像就算下一刻為之掉頭他也不會眨眼。
我眼看著凌燁的神色鬆動了不少,便趁機摀住肚子,再次呻吟一聲:「好痛,好痛,皇上……皇上……」
我的哀痛瞬間擊潰了凌燁,他大步走到我的身前,將我緊緊抱住,同時沉聲下令:「傳朕旨意,即刻著急法華寺高僧大德入宮為死去的亡靈做法事。同時,下旨修建墳塋,將以往死去的嬰孩屍骨遷入其中,日夜祝禱,院旗早日投生。」
「皇上英明!皇上英明!」太醫們見凌燁注意已定,也就不願意再說什麼了。
我緊緊握住凌燁的手,感激萬分:「長歌替腹中孩兒謝謝他父皇了。」
「你我之間何須言謝。你暫且休息一下,朕先去太后那裡跟她解釋一番。不然恐怕母后反對。」他思慮審視軸向,唯恐太后聽到此事責難我,便趕緊起身去了慈寧宮。
我躺在床上,眼看著離去,待那班老太醫全數離開之後,我才喚過文繡來,將一柄玉如意遞給她:「把這東西送給沁芳宮的閔貴人去。玉如意者,玉成此事。她定然會明白。」
文繡答應一聲,自取了雞翅木盒子去了。
回來的時候對我說:「怎麼姜太醫一直在咱們門口流連,似乎是有什麼事情要跟小主說呢?」
【作者題外話】:長歌好像對凌燁開始動心了,凌燁對她這樣好,等後面發現她不是微月的時候,又會不會痛恨她的偽裝呢?他到底愛誰?微月還是長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