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燁聽了點點頭,頗有些驚喜:「幾日不見,你這鬼靈精又從哪裡學來了這麼妙的招?」
姑姑聽凌燁誇讚,飛了一個媚眼給他:「皇上就愛打趣臣妾。」這樣說著,卻也忙伸手去將那鵪鶉腿子一一撕碎,然後又親自用銀質的筷子夾到凌燁的碗中,笑笑,「皇上嘗嘗,可好吃?」
凌燁嘗了一口,點點頭:「果然是清香一些。」
我在那裡坐著,見姑姑得意,皇后落寞,便不失時機地說;「這鵪鶉腿子美味,但是皇后跟姑姑的一片同為皇上的心,也真是讓人感佩。娘娘知道皇上的喜好,堪為我等的表率,但是姑姑亦能揣測到皇上的心意,所以特意叫人事先準備了這荷香香露。這樣的細心,長歌自愧弗如。」
說完這番話,偷偷覷向皇后的臉色,果然見她臉色更加陰沉起來。
本來皇后準備鵪鶉腿子,姑姑又如何得知?可見皇后身邊有人走漏了消息,所以才讓姑姑有備而來。
皇后未必不知,可是如今被我當眾點明,對姑姑的氣惱肯定會越發加重。
果然皇后笑笑,噙著一抹笑看向姑姑,柔聲道:「妹妹的眼睛還沒好,所以得用這荷葉香露日日熏蒸眼睛,好早日恢復一雙明目吧。那也難怪,任誰哭出了血淚,可不都是傷筋動骨,得搜羅各種妙招好好將養著嗎?」
「血淚?什麼血淚?」
「哦,怪不得容妃復寵那麼快呢,原來人家哭出了血淚來呀!」
「那咱們可比不了……」
「所以說容妃就是容妃……」
皇后娘娘話音剛落,底下的妃嬪們立刻竊竊私語起來。
姑姑倒是不惱,只是低了頭仍然給凌燁撕腿子,皇后見她如此,自然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好看了看湖面說:「這凌波湖因為是活水流入流出,所以終年不凍,這樣的大雪日子,不若有一二絲竹管弦之樂,倒是清雅。」
她話音才落,那湖面上卻立刻傳來了一陣悠揚的笛聲,如泣如訴,如怨如慕,清揚婉轉,沁入心脾。
大家立刻都不說話了,皆屏氣靜息聆聽這猶如天籟一般的笛聲。
一曲終了,凌燁點頭微讚:」這樣的笛聲,隔著水音聽是最好不過的了。那吹笛之人呢?叫進來,賞。」
皇后低頭囑咐了綠竹几聲,綠竹便來到了湖邊,朝著湖面吹了幾聲口哨,果然見一艘小舟緩緩從湖中駛過來。只是不知為何,走得頗慢,好一會兒才走到湖邊。
凌燁興致大好,便親自下去,想見一見這吹笛之人,大家也都跟著下去了,沒想到卻是一個老嫗。
本以為是個妙齡佳人,沒想到卻是個老嫗,凌燁的興致掃了一半,我卻暗笑:既然這吹笛之人是皇后安排的,她又豈肯安排一個勁敵來跟自己競爭?
冷眼掃過去,忽然見船底下有一個暗影在隱約浮動,若是不仔細看的話,根本無從發現。
不過再仔細一看,那水面下似有一段隱隱的綠色,倒像是翡翠的樣子。忽然想起那日被推落水中的翠芙手上也戴著這樣的一個翡翠鐲子。
難道?
我心裡疑惑,便悄悄走到船邊,見常妃正站在旁邊,便從後面伸手狠狠地推了她一把,然後迅速閃開,站到遠遠的一旁。
那常妃冷不防被我一堆,腳下一個趔趄,便一下子滾落到了水中,還不等她爬起來大罵,忽然便嚇得臉色蒼白起來,話也說不利索,指著船底說:「死,死,死,死人啊啊啊啊啊啊!」
她這樣一喊,倒唬得岸上的女人們一個膽戰心驚,紛紛往後退去,唯恐看見什麼水鬼之類的。
凌燁皺皺眉:「什麼死人?康順昌,你帶人下去看看。」
「是。」康順昌答應一聲,忙叫侍衛先把常妃拉了上來,又叫侍衛下船去看,果然從船底拖出了一個泡得發脹的死屍。
不知道泡了多少日,那死屍泡得像是一個發面饅頭,腫脹地像是一個墊子一樣,神色可怖極了!
不少膽小的妃嬪已經嚇得暈了過去,宮女太監們忙做一團,又是掐人中又是聞薄荷油的,好一陣的折騰。
凌燁皺了皺眉:「怎麼會有死人在船底下?康順昌,你帶人上前仔細看看。」
康順昌點了點頭,親自下了水仔細查看了一下,拿了一根繩子上前來說:「皇上,剛才奴才在船底發現拴著一根繩子,似乎是用有人用繩子拴著這具死屍,所以才一路帶了過來。」
「這是誰安排的船?」凌燁瞪了瞪站在一旁的老嫗。
那老嫗一下子便跪下了,磕頭道:「皇上明察,皇上明察,奴婢也是聽皇后娘娘的安排呀!」
「皇后安排的?」凌燁轉頭看向皇后,卻見皇后慌忙跪下說,「皇上,這老嫗確實是臣妾安排的不假。臣妾知道皇上喜歡聽笛子,便早就預備好了這老嫗跟船,只等到皇上有興致了,便隨時可以聽到。但是這船底的死屍,臣妾確實不知道是怎麼回事。臣妾為什麼要將一個死屍拴在船底呢?難道臣妾就不怕被皇上看見,從而被降罪嗎?」
她這一番話說的在情在理,所以凌燁面色稍微緩和了一下:「你起來吧。」
他才剛說完這番話,忽然聽見姑姑尖叫一聲,一下子奔到那具死屍旁邊,踉蹌著蹲下身子來,臉上滿是悲愴:「翠芙!翠芙!這是翠芙呀!」
「翠芙?」凌燁挑挑眉,康順昌忙湊上前來說:「回皇上,翠芙是容妃娘娘身邊得力之人,是娘娘的陪嫁丫鬟。死的那個,是翠芙。」
「容妃身邊的人,如何就會死在這凌波湖底,而且還被拴在了船尾?」凌燁皺皺眉問。
姑姑擦擦淚,轉過頭來,惡狠狠地瞪了皇后一眼,忽然奔上前來,一把抓住皇后的肩膀,拚命搖動起來:「你!你好歹毒的心腸!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翠芙!你還我的翠芙!」
「你瘋了不成?本宮怎麼會害什麼翠芙?翠芙是妹妹身邊的人,行動都跟妹妹在一起,若是出了什麼差錯,怕也是跟妹妹脫不了關係吧。」皇后一把按住姑姑的手,將她狠狠地扯開,絲毫不留情面。
姑姑被甩到了一旁,立刻又給凌燁跪下磕頭:「皇上!皇上,前些日子我就說翠芙怎麼不見了,便滿宮裡去找。沒想到這幾日竟然在這裡發現了她。無雙知道皇上多疼了無雙,闔宮上下都恨不得吃了無雙的肉喝了無雙的血。可是讓她們都衝著我來,何必去拿我手下的人下手!可憐翠芙跟了我十幾年,從我小時候便一直伺候我,我跟她情同姐妹,如今卻死的這樣的慘……她們不敢對付我,便對付我身邊的人,讓無雙難受……無雙,無雙實在是不敢再繼續承寵了,請皇上還將無雙幽禁起來吧,也好過像是翠芙一樣,不明不白的冤死在這冰冷的湖底,被魚兒吃蟲咬好過!」
她哭得淒厲之極,簡直就是杜鵑啼血,只差當場咳血,應了此情此景。
可是姑姑的血多珍貴呀,全用在了流出珍貴的血淚上,翠芙這等賤婢,又是背叛了她的,能留她一個全屍,已經是仁至義盡了。
我在一旁,默不作聲的看著這場好戲到底該如何收場。
這船底的繩子顯然是姑姑叫人綁上去的,看樣子她也不傻,皇后身邊也應該有她的奸細。這樣一來,她自己逼死了翠芙,卻反而誣賴給皇后。
殷無雙,你果然是殷無雙,真是讓你的侄女敬佩敬佩啊。
眼看著凌燁冷著一張臉不說話,皇后也被姑姑的這一通痛哭搞得頭疼不已,而姑姑也還在嚎啕大哭,場面如此混亂的時候,自然該是我殷長歌出馬。
於是我臉上蘊著一點淡淡的悲慼,走上前去對凌燁說:」皇上,這裡風大,皇上娘娘千金之軀,若有些閃失,翠芙地下有知,也定然心裡難安。況人死不能復生,當務之急是趕緊將翠芙姑娘的屍首交由宗人府查驗,看看到底是何死因,也好給容妃娘娘一個說法,明瞭翠芙姑娘的冤。「
凌燁聽我這樣說,便點點頭:「很是。康順昌,快傳宗人府的人來,將這件事務必調查得水落石出。容妃,你也別哭了,大風的地裡,來,隨朕回去吧。」
凌燁說著便將手給姑姑,拉了她起來,一邊安慰著她,一邊走遠了。
整個過程,再也沒看皇后一眼,似乎已經將她當成了擺設一樣。
皇后靜靜地站在那裡,直到凌燁走遠了,這才歎口氣,轉身看了看我,輕聲道:「剛才多謝你幫本宮解圍。本宮感激在心。」
「娘娘莫要這樣說,長歌也是看這其中諸多蹊蹺,看不過娘娘蒙受不白之冤,一時義憤才出口。」我見她終於注意到我了,便趕緊低聲說。
她微微一笑,掃了一眼我的妝扮,搖搖頭:「這大冬日的,怎麼還穿的這樣的素淡?一身青色。不是本宮說你,像你正是青春年少,正是桃紅柳綠愛花花草草的時候,你竟這樣素淡,難怪拴不住皇上的心,倒教你姑姑搶了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