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謝太后。」蘭玉珠領旨,乖巧地走至几案前,與太后面前坐落。
由於她始終都是埋著眼瞼,剛一坐下,便看到桌腳有一抹殷紅的血跡,在宮燈的映照下,顯得格外詭異。顯然是剛剛急忙收拾,沒有收拾乾淨而留下的痕跡。
蘭玉珠裝作沒有看到,抬眼迎上太后探究的目光,溫婉一笑道:「不知太后今日來可好?」
太后意味深長地看了蘭玉珠一眼,道:「哀家甚好,你找哀家來,可是有什麼要是?」
蘭玉珠悻悻又笑了笑,點頭道:「臣妾來此,是有些事情想要請教太后您,但重要的是,想來看看太后,陪您聊聊天。」
聽了蘭玉珠的話,太后的眼睛裡多了幾分溫潤:「難得你有這份孝心,你有孕在身,照顧好自己便是。」
「是,臣妾自當會照顧好自己,讓腹中的皇嗣健康平安的。」
「行了,就別賣什麼關子了,無事不登三寶殿,你來找哀家,究竟所謂何事?」說著,太后又重新閉上了眼,手中的佛珠快速地撥動著,像是在極力地克制、隱忍著什麼。
桂嬤嬤將炭爐架好,又沏了壺茶端了上來。
蘭玉珠看了看面前的茶水,未動,道:「天氣嚴寒,這屋內生了三個炭爐,甚是乾燥,太后先喝口茶水,然後臣妾再和您細說。」
撥動佛珠的手指再次停止,鳳眸再次睜開,桂嬤嬤將茶水遞上,太后接過茶水喝下半盅,神色不禁緩和了不少。
「你說吧,來找哀家所謂何事?」
見太后面色有了些許緩和,蘭玉珠這才道:「臣妾想知道一些關於先皇的事情,不知……」
話還未說完,太后神色一凜,冷聲道:「先皇之事,豈容爾等過問!」
蘭玉珠心下驟然收緊,忙起身席地跪了下來,解釋道:「臣妾看皇上整日焦慮,心裡有百般心疼與不安,迫不得已才來找太后您,希望可以為皇上分擔,讓皇上不再那般操勞疲憊。相信太后娘娘您也知道了朝堂上的事情,解鈴還須繫鈴人,前朝舊事,今朝若再不去化解,只怕日後會狼煙四起,生靈塗炭……」
「放肆!你敢詛咒皇上!」太后瞪著眼睛冷冷地看著蘭玉珠,略微蒼老的手掌狠狠地拍在了几案上。
「還望太后娘娘明鑒,臣妾絕對沒有異心,臣妾是為了皇上好,為了煜晨國的安危著想。您一路看著朝中之事走來,還望太后可以理解臣妾的一片真心。」蘭玉珠皺起秀眉,一雙水水的眼睛定定地看著太后,眸底的堅定毋庸置疑。
太后被這目光深深地撼動著,終歎了口氣,神色緩和了下來,道:「哎……地上涼,起來吧,想知道什麼,儘管問吧。哀家這一大把年紀了,除了吃齋念佛,能為皇上做的,能幫得上皇上的,恐怕也就只有這一次了。皇上身邊能有你這麼一個妃子如此關心他,哀家這心,甚感欣慰……」
蘭玉珠的眸底泛起一層霧氣,她笑著說:「皇上是臣妾的夫,為君分憂,本就是臣妾的分內之事。看著皇上日夜如此操勞,臣妾的心裡也很難過……」
「說吧,你想知道什麼?」太后也不繞彎子,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直奔主題。
蘭玉珠也不再囉嗦:「這幾日,東華國五皇子連續不費一兵一卒攻下好幾座城池,城內百姓皆為歡呼,臣妾想知道,十年前的時候,先皇是如何奪下那五座城池的,為何那五座城池中的百姓,會在東華大軍進入時,會如此喜悅,以至於我軍束手無策,出師不明……」
「哎……」聞此,太后的臉色微微一變,但未發火,稍過了片刻,便將情緒穩定住了。她歎了口氣道:「十年前……那時先皇身子還很硬朗,那時煜晨國與東華國之間總是戰事連連,民不聊生,再加上兩國同時遇上了百年難遇的旱災,經過兩軍協商,為避免生靈塗炭,兩國均停戰班師回朝。皇上那時血氣方剛,卻身已年邁,為了擴大疆土,便犯了兵家大忌,回途中折返戰場,對東華國進行突襲,一連侵佔了五座城池,並控制了城中的百姓們。就這樣,便與東華國結下了樑子,而這一件事,也在東華國皇帝的心目中種下了陰影,被當做是皇家的恥辱。這些年來,兩國自那此戰爭之後,各自相安無事,估計那皇帝一直都在臥薪嘗膽,蓄勢待發,而當下民心所向,城池歸國,或許這一切都是天意……」
說著說著,太后已經是老淚縱橫。許是激動過度,瞬間猛咳了起來,令蘭玉珠吃驚萬分。雖然早已經料到天氣嚴寒,再加上剛剛看到有血跡,早就料到她病了,卻不想,卻病得如此不輕。
蘭玉珠一把握住太后的手,皺眉對桂嬤嬤忙道:「快……水……水……」
桂嬤嬤緊張地趕忙倒了杯水遞過去,太后喝下兩口,又咳嗽了兩下,才穩定住了情緒。
「太后娘娘,您……的身體還好吧?」蘭玉珠看著她一臉的蒼白,擔憂地問。
太后無力地搖搖頭道:「不礙事……不礙事……老了,就是這樣的……」
「怎會不礙事,都咳血了……桂嬤嬤,傳太醫了嗎?」慌亂間,蘭玉珠顧不得太后的刻意掩飾,指著地上剛剛看到的那些許的血跡道。
桂嬤嬤搖搖頭道:「皇上今日一直操勞,太后娘娘為了不讓皇上分心擔憂,便一直瞞著沒有宣太醫,說宮中沒有不透風的牆,還是不要聲張出去的好……」
聽了桂嬤嬤的話,太后頓顯慌亂,冷聲呵斥道:「大膽!是誰給你的膽子讓你多嘴的!」見桂嬤嬤低頭噤聲,忙拉過蘭玉珠的手,語重心長道:「哀家說了不礙事,就是真的不礙事,你就不要管哀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