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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江山故曲Part.97 文 / 白焰

    易懷宇愛乾淨,被囚禁的那段時間司馬荼蘭幾乎做盡一切下人該做的事,為他擦臉、擦身,甚至是端屎倒尿,沒有嫌棄亦沒有怨言,勝過天下任何一個賢良妻子。

    看不見希望的絕境中,司馬荼蘭一遍遍告訴易懷宇,這只不過是個小小坎坷,如他們一起經歷的那些風風雨雨一樣,總會有撥雲見日的一天,到那時他仍是威武傲然的大遙皇帝,而她則是站在他身側,永遠支持他的皇后。

    或許是那些話形成了神奇的保護吧,易懷宇並沒有在艱難險惡至極的危機中死去。

    他活了下來,親眼看疼愛半生的繼子易宸暄淒涼死去,看白綺歌和易宸璟愛而別離,看他傾盡半生心血建築的大遙王朝又一次走過混亂危亡,天下定,國安然。

    昭國恢復獨立,新的勢力在異域崛起,易懷宇一統中州的野心終歸還是破碎了,不過令他自己都感到意外的是,看著從失序走向穩定的遙國,心裡似乎並沒有想像中那樣難以接受。

    他還活著,他深愛的妻子和孩子們都還活著,還有什麼事情比這更值得慶賀?

    「璟兒從夏安遺族那邊回來鬧得一身傷,朕讓他歇息一段時間,之後再商量繼位等事宜。」仍舊是樸素乾淨的寢殿內,易懷宇精神抖擻,坐在榻上淺笑吟吟,「遂良啊,小陣雨病好了也順利出嫁了,你這個老鰥夫是不是該順著朕的旨意搬回宮裡,以後天天陪朕下棋解悶?別說你忙這忙那的,都辭官歸隱了,你還胡亂忙些什麼?」

    剛剛才把女兒嫁出去的偶遂良有些傷感,歎了一聲,不無羨慕地望著並排而坐的遙國皇帝和皇后:「陛下有皇后陪著,還要末將來礙眼麼?有這時間我還不如去找太子妃,向她討教各種奇門兵法呢。」

    「急什麼,那丫頭注定是我們易家的人,跑不了她。」司馬荼蘭得意揚眉,伸手在易懷宇臂上重重一捶,「幸虧當初我拚命阻攔不讓他把綺歌攆走,若失了這麼一個能征善戰又聰明賢惠的兒媳婦,這虧上哪裡補去?說到底還是璟兒眼光好、命也好,雖說沒能娶到紅綃公主,一番輾轉後能得綺歌為妻更是幸運。反正我是捨不得這麼好的兒媳婦,以後你們誰敢欺負她,我第一個替她出頭!」

    司馬荼蘭的脾氣一如既往,潑辣,率直,似是又回到二十多年前那個年輕爽快的她,無怨無恨,只有愛憎分明和一片癡情。

    一切彷彿歸於原點,在所有矛盾都消弭後重新開始,儘管蘇詩韻香消玉殞已然不在,司馬荼蘭卻代替她將柔情與忠烈一同傳遞給易懷宇,哪怕他們都清楚,易懷宇已是時日無多。

    大概是從幾年前開始,易懷宇寢殿和御書房的燈油中就混入了無色無味的奇毒,那毒悄無聲息地侵蝕著易懷宇的健康,讓他迅速衰老、枯槁,與保養得當的司馬荼蘭相比,愈發不像般配夫妻。易宸暄在打算發動宮變之前加大了用毒劑量,潛藏在易懷宇體內的各種隱患齊齊爆發,如果不是傅楚親自出面請來毒醫出手,許是白綺歌回到遙國之前他就已經一命嗚呼。

    想起那個脾氣古怪的毒醫,易懷宇忽地沒了笑容。

    病榻上見毒醫第一眼,易懷宇便悵然若失:「你……像極了朕的一位故人。」

    「是故人,還是冤魂?」毒醫冷笑,對百姓頌讚的皇帝毫無敬意,「我救你是看在傅楚的面子上,其他事最好別談,不然把解藥換成更猛烈的毒藥,這種事我不是沒可能做出。」

    那之後他陷入長達數日的昏迷,醒來後毒醫已經離開,易宸璟亦對與毒醫相關的事情絕口不提。

    「究竟是誰呢?毒醫……毒醫……」易懷宇的喃喃自語引來司馬荼蘭和偶遂良好奇,對視一眼,齊齊投來詢問目光。深吸口氣握緊手中茶杯,易懷宇也微帶著疑惑:「你們不覺得毒醫很像一個人嗎?朕懷疑……」

    「大概是沈國師的親人吧。」不需要易懷宇明說,偶遂良已經猜到,表情面色卻平和上許多。

    傅楚少年老成,才華橫溢,知天文、曉地理,對治國韜略和勢力關係有著獨到目光,那風度性格像極了昔年的國師沈君放。事實上當初傅楚入宮時就已經被偶遂良注意到,他私下問過易宸璟,知道傅楚是沈君放的傳人,再看毒醫的眉眼與沈君放依稀有三分相似,基本就能猜到毒醫與沈君放的關係。

    「這樣說來,以前君放似乎曾提起過,他家裡有精通醫術的親戚,如此一想倒也合乎情理。」司馬荼蘭若有所思點頭,指尖輕輕摩挲著腰間玉珮,面上幾許黯然,「一轉眼這麼多年了,他的墓我從未去拜祭過,也不知道他有沒有怪我。」

    這話放在過去可能要引來易懷宇怒火中燒,可如今,他只感覺愧疚淒涼。

    「陛下身體康健那些年,年年都要去沈國師的衣冠塚看一看,後來沒什麼時間精力了也會吩咐下人去把墓碑打掃乾淨、奉上祭品。娘娘若是想去,何不趁著這幾日天氣晴好,與陛下一道去走走?能看見陛下和娘娘重歸於好,想來沈國師泉下有知,也會安心瞑目吧。」看了眼默不作聲的易懷宇,偶遂良淡道。

    司馬荼蘭和易懷宇多年恩怨的癥結,一部分在於司馬原,一部分在於沈君放,而沈君放是導致二人決裂的直接因素。偶遂良對那三個人之間複雜關係最瞭解不過,旁觀者清,他明白一切事端都不過是場悲哀的誤解,或許把當年的矛盾都攤開來曬一曬,許多亂麻便可迎刃而解。

    沈君放到死都未能如願的事,若是可以,他想代為完成。

    易懷宇沒有拒絕偶遂良的提議,沉默半晌後喚來陶世海吩咐備車,竟是一刻都不肯等,急著想要早些到那片芳草蓊鬱的小林,再拜祭一次無名墓碑下沉睡的故人。

    這次之後,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了,那些藏在心中多年的話,終於可以坦然說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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