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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江山故曲Part.85 文 / 白焰

    「娘娘,奴婢送晚膳過來了。」

    吱嘎一聲門響打破房間安靜,撲面而來的仍是那股許久不曾流通的沉悶死氣。玉枝無聲輕歎,放下食盒點燃燭燈,輕輕推了推伏在桌上熟睡的司馬荼蘭。

    大概夢裡正有什麼不好的事情,司馬荼蘭睜眼時眉頭微蹙,隱約有幾分茫然之意。

    「已經這麼晚了?」看了眼房外天色,憔悴的大遙皇后捶了捶酸澀肩膀,「飯菜拿走吧,吃不下。」

    「都是些清粥小菜,沒有油膩清淡得很,娘娘多少吃上幾口。這幾日天寒風硬,快要到換季的時候了,娘娘總這樣不吃不喝又不好好休息怎麼能行?身子是娘娘自己的,奴婢再著急心疼也沒辦法,還請娘娘為了奴婢保重自己,若是娘娘倒下了,奴婢也就沒了活著的念頭。」

    玉枝是浣清宮所有宮女中最機靈也是最會言語的一個,是而備受司馬荼蘭信賴,許多不方便拿到明面上辦的事都是通過玉枝去進行,這些年下來卻也從未出過差錯,司馬荼蘭對她便不像主僕那般疏遠,旁側無人時,更像是閨中密友。

    「娘娘還在擔心沈國師吧?白日裡我偷偷去了一趟,沈國師還睡著,但氣色較前幾日好了太多,想來再過幾天就能康復。」玉枝打開食盒拿出碗筷,一邊小聲說著,一邊給司馬荼蘭盛上飯菜,「皇上的旨意並沒有執行,許是心裡也覺著處罰得不妥,甚至連侍衛總管催促都被皇上革了職一腳狠踢,若是這般看去,沈國師應該不會離開皇宮的。」

    司馬荼蘭捧著溫熱飯碗,終於有了一絲細微安心表情:「我最怕的就是他受連累。前幾年皇上也疑心過我和他,那時我佯作生氣哄了過去,總算平平安安熬過幾年,誰知道突然間就出了這許多事情。許是我太粗心大意了吧,明知道有些時候該收斂謹慎,偏偏心急誤事,到底還是連累了沈國師。」

    玉枝笑笑,關好房門轉身回到桌前:「那娘娘究竟把沈國師當成什麼人呢?若依奴婢來看,沈國師倒真是個值得托付的癡心人。」

    「胡說八道,該打。」司馬荼蘭瞪了玉枝一眼。想起與沈君放之間的糾纏,以及與易懷宇之間的恩怨不清,本是玩笑語氣半路轉為沉黯,司馬荼蘭幽幽歎了一聲,垂著眉眼仿若陷入情苦的少女:「走到今日這般田地都是我自作自受,,總說要離他遠遠兒的免得牽連,可一旦有事情發生,還是忍不住想要去找他幫忙,尤其是拜託他在前朝用些心思幫哥哥維持的事,如今想想,那時我真是昏了頭,做了最不該做的事。」

    沒有沈君放的幫忙,也許司馬原早就死在不停不歇的多次征戰中與權謀爭鬥裡,姚俊賢死後,除了司馬荼蘭外,沈君放是唯一不計報酬竭力幫助司馬家的人。

    玉枝跟隨司馬荼蘭多年,司馬家與沈君放的淵源關係自然心裡有數,不由也心裡一酸,黯然失色。

    「皇上給了娘娘富貴榮華,外人看著是光鮮,可其中苦楚有誰知呢?倒是沈國師最懂得體貼溫柔,也不曾說過索取什麼,只要是為了娘娘,他從不推托那些可能連累自己的事。奴婢說句不該說的話,倘若沒有這身份束縛,娘娘還不如與沈國師遠走天涯,總好過在宮中寂寂度日,一個人捱過餘生。」

    「與一個知道疼惜自己的人遠走天涯固是安心,但總少些東西。」司馬荼蘭輕輕點著心口,目光裡繚繞著萬千慨歎,「許多年前就無法改變了,,這裡面,除了懷宇,放不下任何人。」

    若非愛得死心塌地,怎會心傷?怎會束縛?怎會屢受傷害卻捨不得逃離?

    她是如此,沈君放亦是如此。

    幽幽燭光裡,氣氛沉黯凝滯,直到房外一迭聲驚呼打破。

    「娘娘!娘娘!出事了,斂塵軒出事了!」常幫玉枝***探情況的小宮女素心慌慌張張闖進屋,一張臉慘白無色,「娘娘,不好了!皇貴妃打著您的名號帶人去斂塵軒抓人,非說刺客是敬妃娘娘派來的,這會兒皇上還沒到斂塵軒,太子殿下一個人撐著呢!」

    司馬荼蘭猛地站起,抬腳便往門外走,還不等出房門卻被玉枝攔住。

    「娘娘不可衝動,皇上的禁令未解,娘娘這樣離開浣清宮不是違逆了聖旨嗎?到時救不了敬妃娘娘反被降罪,豈不親者痛、仇者快,白白便宜了小人?」

    親者、仇者,磊落、小人,是是非非裡,何時才能不受束縛?

    司馬荼蘭矛盾著,腳步凝滯在沉默的門檻上。

    玉枝提醒了她,也為這團迷霧帶來一線光明,讓她終於明白一系列的陰謀算計到底導向什麼,,讓蘇詩韻背負罪名成為眾矢之的,讓她的衝動易怒成為被易懷宇遠離的理由,那麼這後宮之中就再沒有可以阻礙其他嬪妃分享權勢寵愛的絆腳石。

    「我必須得和皇上談談。」司馬荼蘭緊攥衣袖,而後頹然鬆開,「玉枝,如果敬妃被陷害失勢,那麼我的終結也不遠了。」

    「你的終結還早,至少不會是現在。」

    淡漠語氣似是帶著某種消極情緒,不情不願,亦不甘心。

    司馬荼蘭一剎那以為是玉枝在回她的話,反應過來後才明白那句話來自誰,驚詫抬頭,門外挺拔身影負手而立,連衣衫都帶著徹骨冰冷。

    「皇上,,」

    「都出去,朕與皇后有話要說。」冷冷打斷玉枝和素心,易懷宇徑直走進屋內,負在背後的手緊攥著,骨節清白突兀。

    司馬荼蘭使了個眼色示意玉枝和素心離開,關上門,與易懷宇保持最遠距離:「斂塵軒出事,你不去那邊卻跑來這裡做什麼?」

    「情況璟兒都對朕說了,有煜兒在那邊攪合,皇貴妃一時間鬧不出什麼事端,倒是有些事情朕必須先找你來商量。」

    「找我商量?呵,真是稀奇,一個被禁足的冷宮皇后有什麼商量的價值?皇上抬舉我了。」司馬荼蘭冷笑,倔強地不去看易懷宇轉身投來的無奈眼神。

    「你的冷宮冷不了多久,風波平息時朕自會還給你應有權利。但你記著,這並非因為朕原諒了你的背叛,而是為韻兒,,你要暗中保護她,讓她不至於因為被打入冷宮而任人欺凌。」

    打入冷宮?蘇詩韻麼?

    司馬荼蘭倒吸口氣,無法理解的眼神比言語更加直接,而易懷宇也沒有賣關子的心情,手指一顫,音如冷風。

    「三日後,朕會把璟兒送去昭國,從此大遙再沒有誰是寵妃,,朕的江山社稷,容不得人指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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