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易懷宇就在宮中等偶遂良,然而偶遂良並沒有出現,反倒是司馬原和姚俊賢主動找上門來。
「殿下應該知道老夫為何而來。」姚俊賢沉著面色冷道,身後司馬原也是一身怒意,看架勢如討債的一般。
易懷宇屏退下人,一雙眼鷹似的盯著二人:「我知道姚大人為什麼而來,卻不知道退婚這件事源頭在哪裡。君子一諾千金,遂良並沒有做任何對不起司馬小姐的事,二位自作主張撕毀婚約是不是有些過分?」
「是啊,偶遂良沒做過任何對不起荼兒的事,那你呢?」司馬原按耐不住怒火,氣極反笑,「二皇子好一副天生風流骨,家裡藏著如花美眷,表面上坐懷不亂癡心一片,背地裡偷腥卻比誰都狠!」
「禍從口出,司馬將軍慎重。」
易懷宇本就不是什麼脾氣好的人,司馬原話說得難聽,他自然要冷下臉。
見兩個年輕人大有動手之意,姚俊賢立刻從中隔開,面對易懷宇仍是冷嘲兼著熱諷:「怎麼,事到如今不肯承認?老夫敬重二皇子是個治理天下的良才,卻不想殿下說一套做一套,不肯接受荼兒也就罷了,何必糟蹋她清白?如今荼兒有了孩子,二皇子還想推卸責任嗎?真讓老夫失望!」
孩子?!
易懷宇指尖一抖,氣息猛然滯住。
如果沒有那一夜醉歡,他會以為姚俊賢說的是蘇詩韻腹中骨肉,可他這時最先想起的,恰是司馬荼蘭。
前夜偶遂良說司馬家退婚時他就隱約有種不祥預感,只不過那時反覆安慰自己不可能這麼巧後便把這個可能拋諸腦後,現在看來,是他把情況想得太好了。
只那一晚而已,他竟然在司馬荼蘭腹中留下骨血。
一剎那的失神呆愣成為最好證據,與司馬荼蘭有染已是不可遮掩的秘密,易懷宇知道自己沒有迴避可能,索性放鬆力氣,慵懶地坐在椅中。
「那麼,司馬將軍和姚大人希望我如何補償?」
微瞇鳳目帶著一絲冷然,唇邊翹起的弧度不是笑容而是一種近乎挑釁的態度。與姚俊賢和司馬原想像相反,被揭穿的易懷宇沒有驚慌失措,反而以凌人氣勢好整以暇面對。
易懷宇不是不在乎關係惡化,他只是看清了姚俊賢為人。
作為司馬荼蘭的兄長,司馬原的確有為妹妹考慮未來的真心,希望她能嫁個好人家、好夫君;姚俊賢則不同,這隻老狐狸滿口虛情假意,嘴上說為司馬荼蘭好,實則處處替自己著想,對外甥女那份疼愛終究不如對權勢的貪戀。眼下正是兩方牢固關係的關鍵時刻,姚俊賢怎會輕易撕破臉皮悔婚?
說到底,不過是從司馬荼蘭腹中孩子身上找到了更大利用價值。
「老夫原以為二皇子對荼兒無心,所以才把她交給偶遂良,結果殿下對荼兒做出那種事還讓她身懷六甲,如此狀況怎能再成為偶遂良妻子?反正不是什麼專一癡情之人,殿下同時娶蘇姑娘和荼兒不就可以了嗎?」姚俊賢不喜歡拐彎抹角,見易懷宇那邊似是有商量餘地,直直將心裡所想說出。
易懷宇動了動嘴角,面無表情的同時心裡冷笑,指尖敲擊茶杯發出叮叮脆響,在安靜得幾乎能聽見呼吸聲的堂內異常突兀。
「三天,給我三天時間,三天後我會給司馬將軍和姚大人一個答覆。」伸出手指晃了晃,而後易懷宇揉著額頭閉眼,「來人,送客。」
逐客令已下,司馬原和姚俊賢再沒有待下去的餘地,反正易懷宇已經許下三天期限,繼續鬧下去反倒無理了。
二人走後易懷宇立即派人去找偶遂良,等比往常更加沉默的心腹好友剛一露面,易懷宇毫不猶豫拎起偶遂良衣領把人按到牆上。
「是你告訴他們我和荼兒的事?」
「都是有心有眼的人,我不說他們也猜得到。」偶遂良面不改色,或者該說有些麻木。
易懷宇死死盯著平靜得不能再平靜的偶遂良,過了好半天才放開手,深吸口氣,暴躁情緒有所收斂:「姚俊賢是想拿孩子威脅我,他知道我最重名聲,一旦手裡捏住我的把柄便會重提與荼兒的婚事。這次是我失算了,若是不能找到折中解決的方法,最後結果只能是娶荼兒進門。」
偶遂良只靜靜看著易懷宇,沒有發表任何評論。
以前易懷宇有什麼想法都會說出來,偶遂良則作為忠實聽眾並提出自己的建議,像這樣保持沉默實在罕見。喋喋不休說了一大堆話後易懷宇終於發覺偶遂良不太對勁,微皺眉頭回身,語氣帶著一絲不滿:「想什麼呢?不過是退婚而已,何必太在意?與司馬家的婚事本來就在預料之外,再說也沒有其他人知道,沒什麼丟人的。」
「殿下以為我是在擔心顏面問題?」對易懷宇離題萬里的想法,偶遂良唯有報以近乎歎息的低笑,「司馬小姐喜歡殿下,喜歡到不惜一切的地步,殿下一次犯錯就夠了,現在還要把她當做爭權奪勢的工具嗎?如果殿下是因為孩子或者萬般無奈才同意娶司馬小姐,那麼我看大可不必如此勉強,倘若司馬小姐得知自己和孩子將會成為殿下負累……可能發生些什麼,殿下沒理由猜不到。」
司馬荼蘭性情剛烈不遜男人,待易懷宇又是心甘情願付出,假如易懷宇表現出一絲半點被迫與她結為夫妻的意思,其結果定然是司馬荼蘭決絕退出,孤身承擔所有後果。
「司馬小姐絕對不可能放棄與殿下的孩子,屆時也許殿下會輕鬆很多,她卻要承受千百倍痛苦,失去利用價值後姚大人還會善待她嗎?周圍的人又會以怎樣的眼光去看她和不知父親是誰的孩子?殿下為了自己的利益,寧可用無情去傷害一個喜歡你的女人?」
偶遂良的責問如蜂刺一般句句是毒,易懷宇心煩意亂想要反駁卻找不到能為自己開脫的話,尤其是偶遂良幽幽目光更讓他如坐針氈,想來想去,似乎只有蘇詩韻算作唯一借口。
「我心裡只有韻兒,你清楚得很。那次在營中不過是酒醉亂性,偏巧荼兒又在我身邊,事情發展到這一地步你以為我願意見到?」
蒼白辯解無力而可笑,偶遂良靠在牆壁上,唇角挑起的一絲弧度淡漠至極:「殿下所做一切不過是仗著司馬小姐喜歡你,殿下呢,敢說對司馬小姐沒有半點感情嗎?我只問殿下一句,那晚縱慾之時,殿下究竟知不知道自己身下的人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