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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二百七十四章 緣分 文 / 姜葉

    屋子裡瀰漫著濃濃的藥味,一大堆帶血的白色布條被亂糟糟地堆在了一邊。蕭洛辰雙目緊閉趴在床上,近乎**的身體上不橫豎縱斜,竟是佈滿了一道道皮開肉綻的傷口。一個老僕正在小心翼翼地給他換藥,眼見得安清悠來了,慢慢起身施了個禮,悄無聲息地退了出去。

    「你來了?」

    蕭洛辰緩緩睜開了眼睛,聲音顯得非常沙啞。

    他的感官依舊敏銳,只是那一張稜角分明的臉上,卻因為失血過多而顯出一種異樣的蒼白。

    安清悠曾經假想過不知道多少次和蕭洛辰再度見面的樣子,尤其是接到蕭洛辰的消息後,同樣想過他遍體鱗傷的慘狀。可是想像歸想像,現實歸現實。眼看著原本是生龍活虎的一條漢子,如今竟是這樣一副模樣。她沉默良久,到底還是輕輕地說出來一句:

    「北胡人下手好重!」

    蕭洛辰忽然笑了,笑居然還開心,就好像有什麼令他興高采烈的事情一樣。咳嗽了一聲道:

    「你這瘋婆娘瘋歸瘋,心裡到底還是很善良的,不枉我這麼惦記!北胡人下手當然重,他們巴不得把我當場打死了才好,不過我蕭洛辰身子夠結實,又是從小一身十三太保的橫練功夫。生牛皮加了金絲的鞭子又沾了水,居然讓我就這麼挺了過來。哈哈!可惜當時你不在場,老子一邊挨鞭子一邊大罵這些腦子裡只有投機鑽營的混蛋,那沈從元負責監刑,當時的臉色真是精彩之極!」

    每一次蕭洛辰叫安清悠瘋婆娘的時候,安清悠一定是勃然大怒反唇相向。可是這一次她卻難得地既沒有發火也沒有還嘴,看著蕭洛辰大笑之間身上那些猙獰恐怖的傷口又一次滲出血來,伸手拿起床邊一團白紗,默默地幫蕭洛辰擦去了後背上滲出的鮮血。

    又是一陣長久的沉默。安清悠只覺得自己壓抑得喘不過起來,慢慢地問道:

    「這裡是什麼地方?我以為你會在大內天牢。」

    「這裡是我療傷的地方,案子結了北胡人走了,皇上也把我逐出門牆貶為庶人永不錄用了。那大內天牢還關著我做什麼,管飯麼!」

    蕭洛辰慘然一笑道:「今天當街行刑之後就已經放了出來,給你帶條子傳話的彭嬤嬤沒告訴你?」

    「想不到你連彭嬤嬤也知道。這位老嬤嬤是宮裡出來的高人,能夠帶條子傳話已經是幫忙了。」

    安清悠搖了搖頭道:「說起來你還得謝謝這位彭嬤嬤,若非是她,今天我可能來不了。」

    「能得你稱一句高人,這位彭嬤嬤想來本事亦是極高的了。原本以為不過是禮教司出來的一個管教嬤嬤,沒想到居然……」

    蕭洛辰卻沒有聽出安清悠話裡的另一層意思,若有所思地想了一陣,忽地歎了口氣道:「無所謂了,這一次我身受重傷,也不知道能不能挺得過來。今天就是想明白一下。在你的心裡,究竟願不願意嫁給我?哪怕是……動沒動過想嫁給我的念頭?」

    說話間,蕭洛辰居然很吃力的扭過了頭來,一雙眼睛直直地看著安清悠,眼神中已是滿滿地渴望之色。

    安清悠的心中輕輕地一震,若說一點兒未曾動過心,那也是假的。可是這蕭洛辰所作所為,真的是很難讓人分辨究竟什麼是真心,什麼又是演戲。默然良久,到底還是緩緩搖了搖頭。

    蕭洛辰苦笑一聲,竟似是有些萬念俱灰的念頭:「罷了罷了,沒想到我做了這麼多,終究是難得換來你芳心一動。那日長街之上若不是你現身而出,書案執筆,我還真不知道會不會死在那博爾大石的手裡。原想著為你我共經這一番生死,那首念奴嬌我說你記之時……」

    「真的是共經一番生死?」

    安清悠的話音陡然轉寒,不提那首念奴嬌還好,如今蕭洛辰一提起來,卻登時觸動了安清悠心中最痛的某處。那股子心痛翻了上來,安清悠兩眼直視著蕭洛辰,緩緩地道:

    「那天博爾大石曾特地對我言道,以你的本領,原本是隨時隨地都可以殺了他的。可是你卻偏偏要弄一番苦肉計,搞上一出生死之間的當街傳情。你今天給我一句真話,這事情到底是不是如他所言?」

    蕭洛辰沉默良久,終於緩緩地說道:「不錯,可是那是因為……」

    「那是因為你心裡愛煞了我,生怕打不動我的心是不是?好,你蕭公子這份情意,我安清悠心領了!一個男人肯做到這般程度,我一個做女子的還有什麼好說?」

    安清悠話中雖然似有認可之意,可是那臉上神色竟然是越來越冷,寒聲問道:

    「我再問你,那日金街之上,北胡人意圖強擄於我。可是京城無論是巡街兵丁,官府衙門各軍各衛,竟然無不詭異萬分地視而不見。此時若是沒有皇上在後面操縱,又焉能如此默契?以你的本領智慧,又焉能一點兒兆頭都沒察覺到?那天你從頭到尾都是在做戲,對不對?」

    蕭洛辰的臉上湧上了一副複雜神色,可還是點了點頭,苦笑著道:「若論聰明,你這女人瘋雖瘋了一點,也當真是出類拔萃了。只是那幾天乃是非常之時,時局複雜非常,我不得不……」

    「你不得不為你們蕭家做這些事情!皇上要廢太子立睿王,你們蕭家首當其衝,你沒法板過來這個局面,於是只能藉著北胡人的張狂,又當了一回京城裡的英雄!如此的民心所歸,順便還能打動一下某個一直不肯從了你的女子芳心是不是?」

    安清悠的臉上冷若冰霜,這番話已經在她心裡盤桓了許久,今日一口氣說了出來,竟是再也煞不住車一般,一刻不停地說了下去道:

    「所以你出現得那麼巧,所以你直接遲遲不肯取那博爾大石的性命。所以你那首念奴嬌在我出宮之日便做好了,卻一定要在大庭廣眾生死之間才肯說出來對不對?好一個有情有義的漢人英雄!你若真是心中愛我之深,皇上把我們安家都算進去了,你卻為何連半點風聲都沒露過?我在你心裡究竟是一個你所深愛的女子,還是一個你用來征服的對象,又或者……不過是你種種精密算計之中的一個小小籌碼罷了?」

    「我只是個普通女子,我只想找一個懂我愛我,敬我護我的男人嫁了。我只知道一個愛我的男人,不會把我作為一盤棋中的棋子!讓我稀里糊塗地走入一個個巧妙佈置的棋局而不自知,也不會直到現在還在做戲!」

    柔情百轉,終究還是該痛的都已經痛了。安清悠臉上那冷冰冰的神色終於消退,可是取而代之的卻是一副平靜之極的神色,平靜地讓人覺得可怕。

    蕭洛辰心中猛然間一痛。

    這種面孔他絕不陌生,宮裡那些帝后嬪妃,不知道有多少人曾經下了大力氣苦練此道,練得喜怒不行於色,練得把自己所有的真情實感都統統埋藏在了內心最深處。

    或許只有到夜深之處無人之時,才會拿出來折磨自己一番,悄然把幾滴晶瑩的眼淚,灑落在沒人知道的地方。

    安清悠是不是也曾苦練過這些?可是……可是那宮裡的選秀沒有讓她變成另一個人,真正讓她變成另一個人的,卻是自己!

    蕭洛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柔聲道:「安姑娘,這一次我真的是……」

    「真的是什麼?真的是想佈局好把我的心徹底征服?蕭爺,我不過是個小女子,您這一次究竟有什麼安排我猜不出來也不想知道。我只知道你身上的味道除了血腥味和藥味,居然還有好多不應該有的氣息。您蕭爺是大英雄,一身的傷口,依舊能談笑風生。可是你知不知道,人在重傷之時身上的汗腺油脂,分泌出來的東西和平時完全不同!」

    上一世安清悠亦曾為一些重傷重病之人做過專門安撫精神的香料,此道亦不算陌生。可是沒想到如今穿越過來用上這個本事,竟然是在這般時候?

    心中百感交集,臉上卻依舊是一臉的漠然,安清悠淡淡地道:「您蕭爺身體硬朗得很,自幼又是一身十三太保的橫練功夫。那北胡人再怎麼凶狠,卻也只能拿您為之奈何!不知道蕭爺今日把小女子框來,又是要搞些個最後一面悲情戲不成?至於您在此之外還有什麼計中有謀的連環套,我陪您玩不起!該說的已經說了,咱們就此別過便是!」

    說完,也不待蕭洛辰再有什麼分辨至此,轉身便向門外走去。

    「清悠!你別走!」

    蕭洛辰猛然一聲嘶喊,那清悠二字一出口,安清悠竟不知什麼停住了腳步。

    「我已然敗了,敗得全軍覆沒。如今皇上將我逐出門牆貶為庶人,九皇子那邊恨我入骨,又焉能容我活在這世上!為今之計只有離開京城遠走高飛。此後雖有相思之心,卻怕是……咳咳!咳咳!卻怕是沒有娶你的福分了!」

    蕭洛辰身不能動,這一急之下牽動了內外傷口,登時劇烈的咳嗽起來。可是言語中依舊是不肯放棄,掙扎著道:

    「我只想問你剛剛那句話……就算是安慰我也好……總想聽你親口說出來,你……你究竟有沒有過動心的念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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