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選秀居然明天就開始?」
皇宮內院之中,如今的身為四妃之首的文妃娘娘微微一驚,但隨即就恢復了常態。淡淡地問道:
「這事兒怎麼來得這麼突然,連我都不知道?」
「聽說是皇后娘娘臨時定的。這當兒內涵只怕已經發到秀女們的各家去了!」
文妃最為信任的老太監侯公公斟酌著詞句,末了卻又小心翼翼加上了一句剛剛打探來的消息:
「聽說皇上也是准了的……」
「嗯?這麼點事兒還驚動了皇上?」
文妃娘娘輕輕搖了搖頭,嘴角卻抹起了一道微笑:
「我的皇后好姐姐,您感覺到點兒什麼了麼?這一次選秀還真是志在必得啊……」
宮裡頭的文妃不過微微一歎,宮外頭卻早已經炸開了鍋。
突如其來的巨大變數,幾乎讓所有人措手不及。
許多家中有女兒報上了選秀名字的府上一片忙碌,原本這臨近選秀的六七天是進宮之前的最後衝刺階段,往往最重要的利益交換便要在這幾天裡達成。
大傢伙兒都在全力以赴,忽然來了這麼一道內涵,不知道有京中有多少事情全都泡了湯。
自然有人背到沒人的地方把皇家罵了個狗血淋頭,同樣有人捶胸頓足哭天嚎地,可是朝野之中卻對這等事情靜悄悄地一片。
便是平日裡把祖宗規矩禮法教條嚷嚷得比命還重的幾位老大人,轉過天來上朝的時候也一個個地扮起了閉口不言的泥菩薩。
人性有的時候其實很簡單。
朝中大動只怕是迫在眉睫,局勢未明之前,誰會那麼不開眼地去和皇家唱反調?
區區一個選秀而已,犯得著在這時候跳出來蹦躂?
號稱權謀之術天下無雙的當今皇上對此於這種沉默現象倒好像挺滿意。
據宮裡某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渠道透出來的消息,他老人家在散朝之後似有意似無意間地說了那麼輕飄飄的一句:
「沒什麼人廢話,朕心甚慰!」
當然這都是後話,回到眼下,各家最重要的是趕緊幫自家的女兒準備好,莫要誤了明天的時辰。
這選秀可不是把女兒裝上車往北宮門的一拉就算,沐浴更衣、打扮漂亮這些事情自然是題中應有之義,更重要的則是把那選秀過程中該使的該用的東西盡可能地備齊。
尤其是那些能夠表現自家長項和特點的物件,那是萬萬缺不得的。
當然,若是家境富裕,自然還要給秀女們的身上放足了銀票。
就算是到了宮裡,那有錢能使鬼推磨的老話也是好使的。
安家長房自然也是這些忙碌家庭中的一個,一片舉家上下齊應急的場景之下,人人都在圍繞著大小姐轉。
「別著急,到明天午時還有的是時間。那些該備的該用的再檢查一遍。按照我之前所寫單子上的就成……」
安清悠指揮若定,每臨大事有靜氣,這向來是她極為重要的一個優點。
而在有彭嬤嬤這樣一位大行家坐鎮的情況下,選秀所需物品早在給老太爺做壽的過程中就已經順手辦好備齊,唯一有可能要到了宮裡再弄的東西,反倒是安清悠最拿手的香囊香液。
那些東西是要看不同的情況再出手調製的,只把各類常用的原料帶夠了就成。
掌家這段日子以來,安清悠對府中梳理整頓的效果顯現了出來。
一樣樣物事被有條不紊地裝入了馬車,下人們就像在做一件日常天天要做的事情一樣,全沒有許多府邸那般的緊張慌亂。
安清悠居然還能優哉游哉地分派人手對這些物品三檢三查,出庫時驗一次,裝車時驗一次,末了再復檢一次。
帶去大內的東西來不得半點兒紕漏,錢二奶奶那邊借來的退役宮女們成了最好的監督者。
三房夫人趙氏聽說此消息後一馬當先地趕到了長房府上。
以她的消息靈通程度,縱然沒有內涵,知道此等消息也只比安清悠等人晚了那麼一點點。
心急火燎地來幫自家侄女操持之時,一進了門卻發現眾人竟似一個比一個輕鬆,都好像沒什麼事兒可幹了一樣。
「哎呦我的好侄女啊,你怎麼還不著急呢!明兒選秀就要提前開始,還在這裡躲清閒?」
三夫人性子本來就直,見了安清悠也沒什麼顧忌的,劈頭就是這麼一句。
「不清閒放鬆一下卻又作甚?明天選秀便開始,今天更得養足了精神有個好狀態。該辦得都已辦好,三嬸娘莫要擔心!」安清悠面帶微笑,居然還仍沒忘了給這位最關心自己的嬸娘行了個福禮。
三夫人怔愣之餘,安清悠便帶她去看已經備好的諸般事物,眼見著一切轉瞬之間便已拾掇停當,三夫人總算是鬆了一口氣,再看安清悠時也有了打趣的心思。笑罵道:
「你這孩子倒是真有個做大事的模樣,倒害得三嬸娘白擔了半天的心,可惜今上垂垂老矣,要是換個年輕的皇帝啊,說不定就看上了你留在宮裡做妃子呢!」
「三嬸娘慎言!」
安清悠雖然面臨大事,方寸可是一點沒亂,這等話雖是玩笑,可若是傳了出去落在有心人耳朵裡不大不小也是個麻煩。
「呸呸呸!我這是亂說什麼呢!當今皇上洪福齊天萬歲萬歲萬萬歲!」三夫人本就是精明人,此刻當然是一點就透。立時止住了某些話題,卻是隨手從袖中掏出了一個絲袋:
「拿著!宮裡面肯定用得著!」
安清悠詫異地接了過來,打開一看,裡面居然是二十兩一張的銀票,厚厚的一疊至少是有千餘兩之多,便是再開一次老太爺的壽宴都夠了。
安清悠心裡湧起濃濃一股暖意,連聲道:
「這……三嬸娘這……這真是太多了!」
三夫人卻是以一種不容推辭的口吻笑道:
「多?嬸娘還怕你不夠呢!到了宮裡面你才會知道,什麼叫做處處需花錢,花錢如流水!等著看吧,這一次雖說是宮裡面突然變了日子,可是得到消息的人可是不少,待會兒只怕還有旁人送來呢!」
話音未落,門口卻是接二連三地來了不少各家的婆子小廝,都是那些安清悠早先結識的商賈人家派來送錢,其中更有不少是此次亦有女子送進宮去選秀的。
選秀的女子攜帶的物事畢竟有限,現金白銀自然攜帶不便,這些人卻是無一例外的送了銀票過來。
三夫人趙氏拍手笑道:
「這就對了,這些商賈之家耳朵尖鼻子靈,京城裡有什麼風吹草動定然瞞不過他們。如今你進宮選秀,她們有人想你給自家女兒做些照應,有人卻是明白此時不送錢又待何時?便算是押錯了注也不過是損些銀錢罷了,這一次你若真是得了什麼宮裡的成績,他們單憑今日這點送銀子的人情,可就有十倍百倍的回報呢!」
安清悠笑著搖了搖頭,這等道理她自然是懂得的。當下也不客氣,有送錢的只管收下便是。
倒是稍晚些竟還有四房那邊遣人送來了銀票,出手反比三夫人那邊還要大方,一送就是兩千兩的手筆,居然還把四房那輛寬大豪華的馬車也一併也送到了府上,帶話說怕是大小姐進宮選秀用得著,只管用去便是。
這事可是讓安清悠吃驚不小,四房竟然出錢出物,這可真是有些稀奇。
三夫人趙氏冷笑,不免在旁邊歎道:
「四老爺總算是個聰明人,壽宴時候他挨了批,這一次你進宮選秀四房若是再不聞不問,老太爺那邊又怎麼交代得過去?既是裡外要做,索性做得大方漂亮些了。只可惜人都說你父親死要面子,我看這四房的兩口子才是死要面子的主兒!上一次他們在你這個晚輩手裡栽了跟頭,這一次倒是怕見面尷尬了。切!說到底都是自家人,死扛著這份長輩架子又是給誰看去?」
安清悠知道這位三嬸娘心直口快,但也更知她分析得確是不無道理。再往後卻是老太爺派人捎來了口信,那便只有簡簡單的那的兩句話:
「選秀時日雖改,吾家卻大可不必為此搞什麼變動,原來定好的怎麼選還怎麼選。小清悠,還記得爺爺送你的八個字否?」
要說安老太爺那可真是安家的定海神針。
此刻的提點雖然不多,卻是讓安清悠心中最後的一點疑慮盡數消去。
什麼叫世家大族的底蘊?便在所有人都措手不及的時候還能穩得住,這就是世家大族的底蘊!
再一清點各處送來的銀票,竟是超過了八千兩之巨。可比那長房一年的收入都多。
時至今日,安清悠自己才真正算是初步感覺到了選秀之事的份量,居然頃刻之間自己就變成了一個小富婆?歎息之間亦不免搖頭自嘲著想道:
「可惜這選秀只能參加一次,若是能像科舉一般能夠多參加幾次,咱也弄個職業選手當當?」
只是四房送來的馬車雖比自家的更好,卻依舊是讓那批退役的宮女從裡到外仔細檢查了數遍,確定沒什麼紕漏後才把備好的東西又挪到了其上。
此刻安清悠外有三嬸娘、內有彭嬤嬤,心裡面倒是踏實得很。
自去沐浴熏香一番,安清悠卻是又提前睡了一覺,到了半夜自有青兒叫醒了自己,反倒是神采奕奕,精神抖擻了。
「給我上妝吧!」安清悠淡淡地下令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