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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騰世紀 第九十二章 好大一塊泥 文 / 姜葉

    這些田莊有無之事,其實比安清悠所想的更加好查。

    正所謂「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古時這等農業社會最重的便是土地。

    尤其是那成了形的上好田莊,一買一賣之間權益歸屬不僅是憑著一紙田契,當地的地保、村正、官府等等各處一級一級的均須詳細記載。

    此刻大梁國國勢正盛,這等制度猶自執行得極為嚴格。

    安德佑雖不是什麼實缺大官,但是安老太爺尚自在位,安家之名猶存。真要想查這等事時,不過是派人帶了一張帖子去了管轄此事的官府之處一查存檔便知,甚至連城都不用出。

    事體茲大,安德佑也不敢太過大意,親自選了兩個追隨自己多年,在徐氏和安清悠兩邊都沒什麼瓜葛忠心親隨去辦了此事。

    人派出去已經過了三個多時辰,眼看著太陽從初升變成了正午,問話的場所也從飯廳變成了安德佑的書房。可是涉事諸人卻都是一副沉默的樣子,書房裡的氣氛壓抑得讓人難受。

    安清悠依舊是那副規規矩矩坐著的模樣,便如平日裡一般更無異態。

    徐氏早已不哭了,只是這額頭上卻不知何時滲出了一層細密密的汗珠,可是她又不敢去擦。

    除了徐氏自己,沒人知道她那雙縮在袖子裡的手微微顫抖得有多厲害。

    安德佑手裡拿著一本書,強作鎮定地看著,卻是半天都沒翻一頁。

    今日之事讓他覺得煩心無比,胸口又有些上不來氣,偶爾低頭嗅一嗅手邊香囊,那股清香之氣便讓著胸口的抑悶好了許多。

    可是每次一聞這香囊卻又想起安清悠,萬一真是這女兒誣陷夫人,那又當如何?

    「老爺,派出去調查之人回來了!」門外忽然來了下人稟報。

    安德佑忽然有了一種解脫的感覺,不管孰是孰非,總算是有了個結果。當下急道:

    「快叫他們到我書房裡回話。」

    書房門口侍候的下人急匆匆地去帶人,卻聽得身後「噗通」一聲,一個女人帶著哭聲高叫道:

    「老爺,不用查了,都是妾身的錯!妾身心胸狹隘生怕大小姐搶了那給老太爺做壽的差事,刻意派了人去她院子裡搞事。千錯萬錯都是妾身的不是,求老爺寬宏開恩啊……」

    奉命去帶人的下人身上登時就是一個哆嗦,這聲音怎麼好像是夫人?不過這等事情可不敢亂聽,藉著帶人之由頭急匆匆地走遠了。

    安德佑的書房裡,徐氏已經哭癱在了地上。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道:

    「老爺不用查了,妾身招認,妾身什麼都招認。都是這容不得人的小心眼害了妾身,眼看著大小姐討了老太爺的喜,心裡又是嫉妒又是擔心老太爺點了大小姐去操持那做壽之事,這便鬼了迷心竅……」

    徐氏不停地說著自己的不是,安德佑的臉色則是越來越差,便在此時那派出去查田莊之人也到了書房之中。

    「給老爺請安,小的奉老爺之命去查那田莊存檔的名字,現已查清,特來向老爺回話!」

    「還有什麼可回話的,該說的夫人都已經說了!」

    安德佑鐵青著臉一甩袖子,正要斥退出去清查之人,卻見那人面露古怪之色,有些遲疑的道:

    「夫人這邊已經招了?那小的們還要不要繼續查別的?」

    這派出去查檔之人名叫安七,乃安德佑年輕之時便跟著他做書僮的,為人精明能幹又深得安德佑信任。整個安府裡也只有他才敢跟安德佑如此說話。

    安德佑狠狠地一揮手道:

    「還有什麼可查的!不都是明擺著……嗯?你說查別的是什麼意思?」

    那安七臉上的古怪之色更甚,卻是含含糊糊地從懷裡摸出一張紙來道:

    「這是小的所抄到的城北田莊底擋,老爺一看便知。」

    這底檔不看還好,一看之下,卻見安德佑猛地一愣,隨即這位堂堂的禮部六品官員,安家的長房老爺居然克制不住地指著徐氏罵出了髒話:

    「你這個臭不要臉的混賬奸人,你……你居然吃裡扒外?」

    原來所謂徐氏城外的那處莊子,本乃是安家長房所有。

    徐氏十幾年前做了夫人之後,卻是暗地裡使了些手段,不聲不響地將這處莊子劃了出去。

    名義上是徐氏娘家所有,其實卻是由徐氏控制了,那莊子裡的所有收入,更是不聲不響地盡數進了徐氏的私房。

    安德佑雖是常年不問家務,可是自家究竟有幾處產業卻還算是知道的。這底檔上田產地址白紙黑字寫得清清楚楚,一看之下又如何能夠不怒!

    這事情一鬧出來,便連安清悠也吃驚不已,自己當初建議去查那田莊,不過是和徐氏戰到最為危機緊要之時的求證應對之舉。誰料想竟惹出一樁十幾年前的舊案來?

    雖說是拔出蘿蔔帶出泥,可是這泥也帶的太大了一點!看看癱在地下猶如一灘爛泥一般的徐氏,心中不禁暗歎:拿了那不該拿的總是要還,古人誠不欺我。

    「你……你這個混賬奸人,我安家哪裡有半點對不起你,平日裡和你說三從四德都說到狗肚子裡了!進了我安家的門,卻又盡想著往自己的那點小算計,我說這莊子的收成怎麼一年比一年少!你……你……你……」

    安德佑連說了三個你字,只覺得一股子怨怒之氣簡直要將胸都氣炸了。忽然間眼前發黑,腦子裡一陣眩暈襲來,身體卻再也站立不穩,往後一仰登時便倒。

    「老爺!」

    「老爺昏倒啦!」

    「老爺!老爺您醒醒!」

    屋子裡登時亂作了一團,倒是那安七手疾眼快,一把便扶住了正要摔倒的安德佑。可是便憑他連掐人中帶叫喊,安德佑卻就是不醒。

    「都閃開,讓我來!」

    一個清冷的女聲驟然響起,雖在紛擾之中卻依舊讓人聽得無比清楚,正是大小姐安清悠。

    此刻場面上實在是亂得不堪,如今這老爺暈了、夫人出事了,眼下倒是以安清悠的身份為尊。

    安清悠這時候也顧不得什麼禮數規矩,幾下扒拉開圍著安德佑的人撲到面前,一伸手間卻是從懷裡拿出了一個軟布袋來。

    這軟布袋一打開來,眾人卻都不禁微微一怔,如此的布袋卻是見所未見聞所未聞,只見裡面橫縱交錯,進是拿硬布縫出了無數的小格子來。

    裡面林林總總花花綠綠,裝的各色小香囊小香瓶怕不是有百種之多。

    只是無論是誰,這當口卻也顧不上瞧這新鮮。眼看著安德佑的臉色已經發紫,安清悠手腳飛快地從那布袋裡拿出了一個小瓷瓶來,狠狠拔開了蓋子。

    屋內眾人不管是誰,登時聞到了一股濃重倒了極點的香氣。可是這股子香氣卻沒有像那些其他香氣般的讓人覺得好聞,反倒是給人一種強烈的刺鼻之感,聞之不但半點舒適之感也無,而且是嗆人無比。

    更有人狠狠打了兩個噴嚏,身上卻是起了一層雞皮疙瘩。

    旁邊之人尚且如此,那瓷瓶之中的香氣刺激之烈更加可想而知。安清悠把那瓷瓶放在安德佑鼻下熏了一熏,卻見安德佑的鼻際猛地一記應激式式抽搐,噴嚏咳嗽齊至,尤其是幾下劇烈的咳嗽,卻是猛地咳出一口老痰來。

    這一番折騰,安德佑總算是悠悠醒轉了過來,安清悠在那裡忙著替父親撫胸拍背,周圍的一干下人們卻都有些看直了眼,這香居然還能這麼用?!

    此時說來毫不稀奇,中國自古的傳統醫學中便有香料之法,不少古籍中亦有某些香料可意刺激昏迷之人醒來的記載。

    像那著名的「還魂香」一詞,最早便不是出於鬼怪神話而是出於古代醫典之中。時至今日,間歇性昏厥症患者而又不願聞那氨氣臭烘烘味道的,便有人願意多花些錢去購買香味類刺激物,以現代醫藥水平,卻更是強那古代香料百倍了。

    安清悠身為另一個時空穿越過去的高級專業調香師,對此道亦是曾涉獵不少。

    之前為防不時之需,更是早就調製了不少此類應急香物,按照前世記憶中的儲物格的樣子縫了個小小布袋隨身帶著,平日裡雖是不肯輕易顯露,但此等生死關頭拿出來應急,竟是一擊而成!

    安德佑本就有些心肺系統不好的老毛病,此時急怒攻心,喉嚨裡一口痰轉不過來暈了過去,等痰咳出來了卻是好了許多,喘息一陣又能說了話。只是抬眼一看那徐氏,這第一句話卻是:

    「來人,給老爺我筆墨……筆墨伺候!」

    事情鬧成這個樣子,誰又敢再慢半分,當下便有下人戰戰兢兢卻又飛快地拿來了筆墨紙硯。

    只是安德佑此刻半臥半坐在地上,欲要起身,雙腿卻是軟軟的不知如何使不上力氣,手臂上卻更是酸麻無比,莫說寫字,便是抬手抓筆也做不到。

    這原是窒息久了身體麻痺症狀,卻只能靠著時間慢慢地緩和。不過安德佑卻不肯等,逕自對著身邊給他撫胸拍背的安清悠道:

    「悠兒,你替為父執筆,這便寫……寫……寫……」

    「寫什麼父親?」安清悠心裡升起一種異樣之感。

    「寫休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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