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量」——是個值得深思的詞彙。這個詞幾乎是萬能的,可以用來解釋一切。
過量,緊跟著就是厭倦。愛到過量,就會疲憊,然後自然地想要分手。不甘放手,就想要毀滅對方。
以小處見。吸煙,到成癮,到過量,到肺病,於是想要戒煙。無奈戒不了,癌變,因為怕死於是真戒了,然而此時病情以不可逆轉,終於還是死了。
這跟耶律堯骨對木落的感情有區別嗎?
愛,到魔障(執愛),到過量,因為痛苦而想要分手。無奈捨不得之前的付出,無藥可救了,於是想著毀滅對方,然而病入膏肓,自己的心也跟著死了。
世界上的所有事幾乎都是按照這樣的過程發展的。譬如,維多利亞時代的禁慾,文藝復興時代的放縱,人類社會的基本意識形態,就是禁與緃的交替延續。
有人說,耶律堯骨對木落的這種感情好累,也許,毀滅是最好的結局。
我想說,堯骨也是這麼想的,所以他選擇了這樣殘忍的做法。他不想被這段感情繼續拖累,想要自我,想要徹底的解脫。
然而毀滅,就能解脫麼?
這樣的例子真實的生活中比比皆是。
愛,付出,過量,於是不滿,忍耐,想離婚,離不了,半死不活,最後終於離了,自己也不見得多爽……
想起那天跟親們聊起齊秦的那首《往事隨風》。那一句:捨不得忘,一切都是為愛。沒有遺憾,還有我……
愛情不在了,就有了自我。想要自我,就得絕情斷欲。所以神仙都沒七情六慾。一動情,就叫動了凡心。
然而,傲慢的人狂妄,總幻想自己超乎常人。比如耶律堯骨,總妄想自己是聖主,是神明,根本不需要愛情這種卑微而軟弱的東西,於是想要毀滅愛情。
而作為獨持成性的皇帝,他當然不會去找律師申請離婚,他不要的一定毀掉。但是殺了她,愛就毀滅了?
愛的還是愛,依然在他心裡,甚至會比之前更加茁壯。幸而茶花他們來的是時候,否則,為了明白這道理,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就像我們必須得在離婚之後才能得到類似的覺悟——雖然他不是很好,但是離開他也不見得多好。你的心無所可依,強迫自己離開一定會很痛苦。
傲慢的人,潛意識總是很牛逼地告訴自己,我可以,無所謂,一切後果我都可以承擔。然而結局真的擺在眼前時,全然沒有想像的那麼淡定。
所以,「慢族」一般都是自己把自己作死的,就像一出獨角戲。狂妄,想要改變,發現改變不了又不肯認命,狠狠拋棄,最終傷透了自己。
決定拋棄的時候,還會找到一個合理化的理由——「尊嚴」。
彷彿有個聲音在對自己說,「至少還有尊嚴,總比被人拋棄了強……」
站在個人角度的確如此,站在全局的角度,其實誰拋棄誰都一樣。結果就是分手了,一段關係結束了。
「尊嚴」除了安慰自己的失敗有什麼用?死要面子的結果就是活受罪,「慢族」永遠比「貪族」傷得刻骨。表象再淡定,疼不疼自己知道。就像鞋大鞋小只有穿的人知道,至於別人怎麼看是不是真的那麼重要?
傲慢的人疑心重。「親證」是對治疑心最好良藥。任何人的勸誡他都不信,直到付出慘重的代價才會認同。
譬如堯骨,其實他不用「親證」,大諲撰就是個活生生的例子。但是他狂妄,一定要親身試試才行,「親證」取來的才是「真經」。
他覺得自己比大諲撰高明,殺死一個女人沒什麼。「親證」之後他才會覺悟,他有血有肉,他疼,他也就是個六根不淨凡夫俗子……
「慢族」,一生所面臨的最嚴峻的考驗幾乎都在「感情」上。
通常在童年時都是被驕縱出來的孩子,非常任性,還執拗得要命。
拿一塊泥巴,他怎麼捏隨他。拿一塊麵團,怎麼揉隨他。直到面對一個人,他終於拿她沒有辦法了……
想到個直白而可笑的比喻,你可以想像「慢族」是豺狼虎豹(譬如堯骨),貪族就是個大王八(譬如木落)。
任憑虎狼張牙舞爪,費盡氣力,王八就是縮在殼裡不出來。王八一點不嫌憋屈,縮在殼裡安逸著呢。虎狼一氣之下把王八殼摔碎了,王八死了,沒得玩兒了……
貪族(守弱者),一般都有點自卑,比較吝於付出,總覺得能守住現有的就不錯了。慢族(爭強者),不怕付出,但是結果總是入不敷出,一旦覺得吃虧,他就要發飆,恨不得整個世界都按他的計劃運轉。
現在這個世界,慢族比貪族多。尤其是人在年輕的時候,都是爹媽驕縱出來的,都狂妄自大。
慢族通常愛心過剩,同情弱小,保護欲重,喜歡當別人的救世主。而貪族屬於實用主義,希望被同情,幻想救濟,但是自己卻捨不得付出。
其實一個貪族和一個慢族本身就是完美的搭配,就像八卦圖上的一陰一陽,本來就是天造地設的絕配。需要的,不過是對彼此的瞭解,對全局的瞭解,和彼此之間的一點信任。
所以,信仰——最關鍵的一個字就是「信」。
貪族不信,就會固守在王八殼裡。慢族不信,就死活要把王八揪出來看一看。
什麼叫「信仰危機」?
我們什麼都不信。
不信宗教,不信政治,不信組織,不信愛情,什麼都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