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堯骨全然不顧天子的尊貴,對著一名束手就擒的囚犯破口大罵。術律琿知道主子這下是真的火了,暗暗給站在一邊的蕭翰使了個眼色,示意對方把但凡摸得著的兵器都收了,唯恐主子爺一怒之下把人給殺了。
蕭翰鬼鬼祟祟地挪走了弓箭,又躡手躡腳地藏起了寶刀。誰知竟白費了一番心思,一轉身的功夫他腰間的佩刀就攥在了皇帝老子手上。
「主子——」術律琿蜷身避開劃過長空的刀鋒,一把抱住主子爺的腰身,頓覺刀柄狠砸了幾下脊背,卻緊咬著牙不肯放手。隱吞了滿口的血腥,懇切地奉勸道,「主子,您息怒!聽奴才一句,您不能殺他呀!」
耶律堯骨憤然揮舞著利刃,苦於不得脫身,乾脆朝王式廉狠狠扔了過去,歇斯底里地大嚷,「朕有眼無珠。他也瞎了麼?她不過是逢場作戲,他看不出來麼?為什麼這麼傻?為什麼喜歡她?」
「主子,您聽我說!咳咳咳……」術律琿強忍著胸口的悶痛,吐了一大口血,掙扎著挺起身叫擋駕的衛兵都退到兩邊,「主子,您請吧!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了,留著他也沒用了。那賤人把您折磨得生不如死,早就該宰了她。明兒午時這雜種回不去,有人就替您報仇雪恨了!」
「放肆!」覺得『賤人』二字分外刺耳,斜睨著對方,站在原地呼呼地喘著粗氣。平靜了半晌,指著術律琿的鼻子咒罵道,「狗奴才,滾到一邊去!」了然對方是為了勸他,也就不予深究了。他可以罵她,不代表別人也可以罵!
穿過圍觀的人群逕自回到了御帳,暗暗為自己方纔的衝動而沮喪:唉!真應了茶花的話,凡事一牽涉到「她」,他就像個衝動而任性的孩子一樣。回想方才說的那些傻話,真把個一國之君的臉面給丟盡了……
「陛下,」蕭翰輕喚一聲,賊頭賊腦地掀起帳簾,抱拳參拜,「術律琿已經按照高麗校尉的證供,派人到城外的幾處可疑地點找人了。」
「他人呢?怎麼不親自來見駕?」疲憊地倚在榻邊。
「嘿嘿,他不敢見您,怕您餘怒未消,找茬砍他的腦袋。」
「哼,還挺識趣的嘛!」盤坐起身,沉聲問道,「派人去了哪兒?」
「遠處的月鏡山莊,據說是高麗王早年在渤海興建的秘密落腳點。近處嘛,有座蓮花庵,早先香火鼎盛,天福城大火之後就破敗了。前些年,突然有人花重金重修了廟宇,據那名校尉說,修廟的那位『大善人』正是高麗王建……」
「蓮花庵?」彷彿有些耳熟,似乎聽什麼人說起過這個地方。
「一座姑子廟,裡面都是剃光了頭髮的女聖人。想不通那些女人年紀輕輕為啥要出家?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念哪門子經啊?」
「呵,人與人的志趣不同。人家就圖個清靜,用不著你小子憐香惜玉!」
恍然想起這蓮花庵與他之間的那段因緣。當年,人皇王領著那初墮娼門的女子將壽哥送去了庵裡,後來,那娃兒怎麼就進了宮呢?
是巧合嗎?
上京與天福城隔著遙遙數千里,怎麼偏偏就選中了這個孩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