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天福城後,大木落終於拗不過高麗王,搬進了對方慷慨饋贈的新居。表面上受寵若驚,心裡卻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她此時已成了籠中之鳥,高麗王不動聲色地將她軟禁了。
王式廉寸步不離地守護在身邊,唯恐她插上翅膀飛了。招來伺候她的奴僕更不像是奴隸市場買來的,彷彿各個都是深藏不露的高手。
然而,名義上她是公主,所有的人都對她畢恭畢敬。除了唸經拜佛,也想不出還能做什麼,默默地祈禱,但願兩邦交好,永世和平……
不知穆爺此時是否已到了上京,茶花聽說了自己顯赫的身世,會不會大吃一驚?從前動不動就抱怨自己沒有個大富大貴的爹,這下總算是如願以償了。
手把玉簫,臨窗吹奏著那首熟悉的《落紅》,再度憶起隆先奶聲奶氣的話,「落紅不是無情物,化作春泥更護花……」
門軸吱扭一聲悶響,王式廉手捧錦盒,興沖沖地走到她面前,「陛下臨行前潛人送來幾十匹綢緞,還有這些胭脂水粉,簪花螺鈿。喏——」將手上的錦盒小心翼翼地擱在她面前,「看看合不合你意,不稱心的話,我再去重新置辦。」
大木落信手掀開錦盒,抓起一條瑪瑙珠串,淡淡一笑,隨手擱在了桌上,「辛苦將軍,我很滿意。」
王式廉一心期待著女人臉上眉飛色舞的喜悅,對方那副不疼不癢的表情叫人不免有些失望。伸手抓起桌上的珠串,滿心沮喪地問道,「不合心意,是嗎?」
「沒有啊,很好。」女人雙眼瞇成兩彎新月,笑得春花燦爛。
「看不出哪裡像是喜歡,連點興奮的模樣都沒有。」湊近半步,縷縷髮香直往鼻孔裡鑽。
「我對吃穿用度,從不那麼精心。」抬眼望向他,晨光曖昧,慌忙避開發燙的視線。
「記得我娘曾對我說,沒有一個女人不愛美的,一輩子都夢著穿金戴銀。你好像是個例外,少有女人見到胭脂水粉,金銀珠玉不動心的。」
「東西再好,見多了也就麻木了。比起東西本身,我更在乎它承載的心。」
「差點忘了,你是渤海郡主。」
「呵呵,很少能碰到叫我眼前一亮的東西。曾經有那麼一根金簪叫我動了心。後來,摔碎了……」鼻翼微微發酸,抿著嘴唇,將一泓溫熱擋在眼底。
「不就是一根金簪嘛!畫個大致的樣子,找個能工巧匠再打造一支。」
「再造一支,也不是從前那支了。何必多此一舉?除了那支簪,還有那麼多可以戴的東西。更何況,它未必是最合適我的。」
「你能這樣想就好了。」粗枝大葉,僅僅理解到她表面的意思,「那盒子裡有四五支髮簪呢!翻出來看看,有沒有入得眼的?」
「我說了,我不在乎珠花本身。我在乎送它的人。將軍挑的都好,叫將軍費心了。此中的情誼太姬銘記在心。」
「我的心思……你懂就好……」揚手撓了撓頭,臉色霎時紅到了耳根。
「我懂……怎奈,無緣。」
「眼下就是緣分,怎麼會無緣呢?」滿心失望,一把掬起女人雙肩,使她轉向自己,「我不在乎你的過去,我願意一生一世照顧你。我會把這娃兒當做自己親生的。若有一句虛話,願遭天打雷劈!」
「將軍至今尚未婚配,我配不上將軍。」
「哎呀——什麼配得上,配不上。只要喜歡,兩情相悅,不就完了麼?」
「將軍是高麗王的愛侄,太姬曾經淪落娼門,又委身他人為妾為婢。此時已有了身孕,斷然不敢辱沒了將軍。」
「我說了不介意!我打第一眼看到你,就忍不住想要多看幾眼。」激動地執起微涼的指尖,「即使你把臉塗得黢黑,我還是忍不住想要與你搭訕。只是礙於陛下,才不得不收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