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堯骨斂眉打量著女人的臉,暗自回想著方才帳外李胡前言不搭後語的鬼話,說什麼把人放跑了,又忽然提起個女的,隨後又咬定術律琿是亂黨……
嘩啦一聲扯下掩在女人胸口的裘被,怔怔地望著女人胸間殷紅的小痣——
惟妙惟肖!
可惜缺了一方烙印。
陰謀……
人已經跟人皇王跑了!
拳頭攥得咯咯脆響。怔了半晌,忽然扯開一抹淺笑,柔聲安慰道,「朕還以為……呵,是朕多慮了。睡吧,朕忽然想到一些重要的事情要召集諸位將軍商議,別擔心,朕去去就回。」
闊步出了寢帳,一拳打斷了幾步之外的拴馬樁,心裡憤怒暴吼:混蛋!蕭卓貞,你居然敢背叛朕!為了救他,你甚至不惜弄啞了你的親妹子。你太叫朕意外了,你根本就是一條毒蛇,一隻母蠍子!
斜挎金弓,飛身躍上白蹄烏,策馬直奔刑帳,甩開套馬索憤然扯翻了帳篷,惡狠狠地掃過錯愕對視的李胡和術律琿,調轉馬頭向著營門飛馳而去……
大木落被術律琿的兩名親信護送著出了營門,跨上戰馬,獨自一人在漆黑的山路上漫無目的地狂奔。腦海中反覆回放著耶律習寧所說的話,兀自聆聽,心在滴血。
紅顏未老恩先斷——意料之中的事。一遍又一遍的安慰自己,恩愛已絕,緣分已盡。然而心,卻依然感覺到凋謝的疼痛……
也許,落花也會疼痛。這是花兒最後一次開放。從此,再無憧憬。
天色漸漸泛白,清朗的晨光穿透山間輕薄的雲霧。遠遠地望見山路上相向而來的白馬,被馬背上的身影嚇了一條,猛勒韁繩收住了急促的馬蹄。
「豆蔻!」耶律圖欲激動地招了招手,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她。
「你,怎麼回來了?」女人神情有些慢鈍,視線飄在他身後的藍天上。
「我想來想去,還是決定回去找你。」頰邊霎時扯開一輪釋然的笑意,「這下好了!海邊有船。我們走,一起離開這裡!」
「不,追兵很快就到了。不要管我,你快走吧!到了薊州,若見到茶花,請替我轉告她。術律將軍生死未卜,都是為了救我。他說,如果花開的時候若還未能去薊州接她,就叫她不要等了,找個合適的人家嫁了吧。」
「堯骨瘋了嘛?術律琿一死,還有誰敢替他賣命?」
大木落強忍著抽噎,卻忍不住簌簌落下的眼淚,「那跟我已經沒有關係了……」抬眼望向對方,「答應我,到了大唐,東山再起。為了隆先,風風光光地活下去!」
「你放心,隆先有太后庇護,不會有事的。」
「耶律德光是隻狼。太后若自身難保,隆先該怎麼辦呢?你若重振聲威,他可能會留下隆先作為人質以便日後遏制於你。你若飲恨而終,隆先怕是很快就會隨你而去。」揚起衣袖,拭去頰邊的淚水,「所以求求你,活著,保重自己,這是我唯一希望。」
「豆蔻,跟我一起走!不要這麼固執!」務必帶她一起走,否則又何必折回來?
「不,一起走,只會連累你白白送命。如果需要的話,我會替你引開追兵,為了隆先,你必須順利抵達大唐!」
「豆蔻!我不能眼看著你去送死!」揚手攥緊女人隨著抽噎而微微顫動的肩膀。
「你忘了,弒君之罪,他都不曾殺我。放心吧,我沒那麼容易死。如果僥倖逃脫,我就去薊州與你匯合。如果一個月後還是沒有消息,就叫大伙替我立個牌位,不要再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