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槿柔原本以為大太太會帶了她去偏廳數錢的,卻不成想大太太起身竟向正堂外面走去。舒孽信鉞
石槿柔心中了然:我說呢,大太太豈肯輕易低頭服輸?一定又在玩什麼花樣,我要打起十二分精神來應對了!
大太太出了正堂,白了眼還在門口氣得磨牙的阮嬤嬤,示意阮嬤嬤頭前帶路,領著石槿柔主僕二人向如意園的後院走去。
四個人進了後院,又七拐八拐地來到一間後罩房的門前,
阮嬤嬤拿著隨身的鑰匙打開了門。
這間屋子本是如意院的一個小庫房,平時存放著一些不值錢也不常用的物件。
屋子的門很大,窗子卻很小,糊著厚厚的粗製高麗紙。因為常年門窗緊閉,屋裡有股濃濃的霉味。
進屋之後,大太太微皺了下眉頭,用帕子輕輕摀住了口鼻,然後指著一堆擺放的亂七八糟的東西,悶聲說道:
「這些都是你母親留下來的嫁妝,價值過萬,你清點吧。差的那三、四千兩,除了給你祖母和你母親治病花掉的,剩下的就是你們這些年在府裡的生活費和你爹的學費了。」
大太太頓了下,嘲諷地一笑,又道:「這個,你不會再要回去了吧?」
石槿柔只是淡淡地一笑,從進了後院,她就料到了會有這一齣好戲。石槿柔心道:
「好吧,既然你喜歡演戲,那本小姐就陪你演下去,我倒要看看你怎麼收場!」
石槿柔向大太太輕施一禮,真情說道:「多謝大太太費心了,哦,還有阮嬤嬤,看護、保管這些東西,辛苦了!」
大太太輕蔑地擺擺手,說道:
「別這麼多虛禮了,快些清點吧,清點完,咱們的帳也就了了。」然後,大太太又轉身對阮嬤嬤說道:「你在這裡好好陪著表小姐,我還有事,沒你們這麼閒,先回去了。」
大太太實在受不了這屋子裡的氣味。
石槿柔轉身,歪著頭看著大太太,同樣皮笑肉不笑地說道:
「別啊,您若是走了,這裡的東西若是少了一件或壞了一件,到時候如何能說得清呢?」
大太太微微揚了揚下巴,沖石槿柔道:「我把阮嬤嬤留在這兒,她就代表我了。」
阮嬤嬤趕緊曲膝表態:「太太放心,這裡有老奴就行了,您去忙吧。」
石槿柔掃了大太太主僕一眼,不知不覺,長長的眼睫毛又忽閃起來,聲音清脆地說道:
「那好吧,等我清點完了,如果沒問題,那您要的東西,我就交給阮嬤嬤了。」
此言一出,大太太剛邁向門外的一隻腳又收了回來。
她知道阮嬤嬤不識字,石槿柔隨便給她張什麼東西,哪怕是市井髒話,阮嬤嬤也會當寶貝收著的。
再說了,就算阮嬤嬤識字,賬冊這樣的涉及董府秘密的東西,又怎能讓阮嬤嬤看到?
「你不是說你沒隨身攜帶嗎?」大太太沒好氣地問道。
石槿柔輕拍了下腦門,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或許我忘了,或許我真的沒帶,瞧我這腦袋,都燒糊塗了。這樣吧,我先清點東西,清點完了再說,如果沒帶,我回屋去取就是了。」
「那就快些清點吧!」
大太太生氣地拉過一把椅子,剛要坐下,又皺了皺眉,露出厭煩的表情。
阮嬤嬤見了,立刻用自己的袖子把椅子抹乾淨了,又從懷襟處抽出自己的帕子,展開了鋪在椅子上。
大太太這才正眼看了下阮嬤嬤,剛要坐下,卻又聽石槿柔說道:
「這把椅子也是清點之物吧?大太太慢點兒坐,萬一坐壞了,百八十兩銀子沒了不說,萬一閃著您了,那可就糟糕透頂了!」
大太太再也壓抑不住自己的怒火,她咆哮道:
「你還有完沒完?是哪家子蹦出來的野種,竟敢如此無禮!」
石槿柔毫不畏縮,她挺胸抬頭,直盯著大太太,冷冷地說道:
「大太太,話說到這份兒上,我也明白告訴你,我姓石,名槿柔,是董韻的女兒;是外祖父董老太爺和外祖母鄭氏的嫡親外孫女;更是這府裡堂堂正正的表小姐!昨天早晨,我已經告訴過你,一萬五千兩銀票,沒有商量的餘地,要麼是這府邸來個天翻地覆,要麼便是我石槿柔死無全屍!」
大太太被石槿柔這連珠炮般的激憤之言嚇呆了,竟不自覺地癱坐在椅子上。阮嬤嬤嚇得更是連大氣都不敢出,而小憐呢,已經面無血色。
石槿柔繼續說道:「既然你說這堆霉爛的東西是我母親的嫁妝,好,那我就來點給你看!」
石槿柔抓起一個看著很新的畫軸,打開之後,看了一眼,不由得冷笑一聲,說道:
「好一幅《平湖春曉圖》,嫁妝單子上倒是有的,但畫姨娘為什麼會死?又是怎麼死的?大太太應該比我清楚吧?真跡難尋,贗品卻在,莫要真的把我當做了白癡!」
畫姨娘替董沂偷換《平湖春曉圖》,大太太是知道的,消息來自她安插在畫姨娘身邊的貼身丫鬟。
昨天大太太召見畫姨娘,就是把她偷梁換柱和她與董沂通姦的事與她挑明,然後讓畫姨娘趁董大老爺還未發覺的情況下,自行了斷。
畫姨娘回去後,左思右想,始終沒有找到好的辦法,讓丫鬟去找董沂,卻沒想到董沂不但不幫她,還乾脆來了個死不認賬,一推六二五,把自己擇得乾乾淨淨。
最後畫姨娘萬般無奈,萬念俱灰,走投無路之下,選擇了跳井自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