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虎凳,辣椒水,還有皮鞭。舒虺璩酉到了最後,惱羞成怒的任中炎,甚至將這女子的手筋和腳筋,都全部割斷。
寄托了的厚望,一旦破滅,那麼,接踵而來,就是天高夜寒的失望。所以,任中炎在此時,也是下了狠手的……
當劊子手的利刃,挑破了年輕元帥的手腕,腳腕時,年輕的女子,忽然之間,就開始顫抖起來。
也是第一次,她終於抬起剪水般的眸子,冷冷地,卻又絕望地望著兩位高高在上,絕世而獨立,彷彿纖塵不染的貴族皇子,明明暗暗的眸子裡,露出了蛇一般的怨毒……
你們,竟然如此對我,那麼,必定要對你們的行為,付出沉重的代價……
最後,成了一灘爛泥的年輕元帥,昏倒在當場,然後,被人破絮一般地扔到了牢獄之中。
驛館的廳堂之內,任中炎正在來回地踱著方步。他承認,方纔的那一瞬間,是他怒火過剩了,竟然對那個年輕的元帥,施用了那樣的酷刑,可是,他更加相信,如果說,他的手鬆了一鬆,軟了一軟,那麼,即便是鐵牢銅牆,也絕對困不住這個年輕的元帥。就因為,對方曾經從他的手中逃脫,因為,他知道,對方有著怎樣的令人歎為觀止的生命力,還有毅力。
打蛇打七寸,傷虎傷要害。
所以,對於年輕元帥如此出眾的人才,對於手中握有重權,甚至還握有另外一股力量的年輕的元帥,任中炎承認,他的心裡,始終是有忌憚之心的。就是因為這一份的忌憚之心,所以,他才下了重手,所以,他才會不顧一切地,想要毀滅他……
當然了,任中炎下得了狠手,就有承擔一切後果的能力。
要知道,邊關的元帥,掌一軍重權的、眾望所歸的、被朝廷寄予厚望的將帥之星。而今,這將帥的身份,卻是一個女扮男裝的女子。這,對於朝廷來說,是奇恥,對於勝日國威來說,則是大辱,所以,他的下手,才會如此的重,才會的如此的毫無顧慮……
因為,即便這事傳到了炎帝的耳裡,即便是炎帝看到了他親手提拔的元帥,那麼,他也只會憤怒,只會生氣——事實上,政治讓女人走開,已經是世人公認的事實,這個女子若真要怪,那麼,就怪自己生不逢時吧……
「皇兄……」看到太子竟然失神起來,任中垢在他的身後,輕輕地喚了句。
雖然,年輕元帥輕易地伏法,雖然沒有供認不諱,可是,卻沒有半點的分辯之言。再加上之前早已驗明正身,所以,這百死莫恕的罪名,也算是坐實了。
可是,這成功,卻來得如此的輕易;這元帥,也是得來的如此的輕易。任中垢的心裡,忽然之間,感到有一種不踏實的詭異感覺。
忽然之間,他的心頭,疑雲漸起,然後,漸深,漸濃。要知道,年輕元帥趕赴邊關,已經半年有餘,這一段時間,他和任中銀,更是朝夕相處,不離須臾。可是,究竟是為了什麼,任中銀對於他的身份,始終沒有半點的疑心呢……
如果說,迄今為止,任中銀都被蒙在鼓裡,對於年輕元帥是女子的事情一無所知。那麼,任中垢絕對是難以置信。他甚至相信,以任中銀手中的人脈,以及本事,怕早已將那個年輕元帥的八輩子祖宗,都查了個一清二楚……
可是,如果說任中銀明明知道事情的真相,卻還在瞞天過海,甚至故意放任的話,那麼,任中垢心裡的疑雲,就可以迎刃而解了。那麼,他是不是可以據此推測,任中銀其實就是以此為脅,逼迫年輕的元帥,事事唯他是從呢?
如果事情果真如此。那麼,這一次,要連根拔起的,不止單單是那個女扮男裝的、年輕的元帥銀八,甚至,還有那個向來為兩人所忌憚的三皇子任中銀……
要知道,文武出類拔萃,向來眼高於頂,雖然不屑於那個王座玉冠,可是,偏偏得父皇青睞的那一個人,才真正是任中炎和任中垢兩人肉裡的刺,心裡的釘。如果不能將他拔出,如果不能除之而後快。那麼,他們的爭奪,就會毫無意義,那麼,他們就會寢食難安……
「皇兄……」看到任中炎失神,任中垢的眸子裡,有難以抑制的光彩。只是,他勉強壓抑著,不讓自己流露半分。然後,他上前一步,站在沉思中的任中炎的身後,又再低低地叫了一聲:「不知道,皇兄今日遞上去的奏折裡,可有提到三皇弟……」
任中垢的問題,相當的直白,他想問的是,太子任中炎的奏折之上,有沒有提到任中銀脅迫年輕元帥的事……
任中炎搖了搖頭。
行家一伸手,就知有沒有……
任中垢的話只說了一半,任中炎就明白了他想要表達的意思。
然而,身為太子,同在爾虞我詐的深宮裡長大。任中炎當然不傻,他一聽之下,當即知道,這是任中垢的一箭雙鵰之計——要知道,邊關暫時還是任中銀的地盤,他們當眾拿了元帥銀八,想來任中銀早已知情。
只是,是因為年輕元帥女扮男裝的身份已經座實,且證據確鑿。所以,任中銀雖然有心圖之,卻圖而得。而對於任中炎來說,對於任中銀是否勾結或者威脅銀八,這話,只是推測,誰也沒有絲毫的根據。他一旦硬性提出,犯了父皇的忌諱,說不定會偷雞不成,反蝕把米。所以,他不傻,自然也不會往炎帝的刀口上撞。
可是,就如此輕易地放棄自己忌憚了十餘年的皇弟,令他繼續逍遙,繼續為所欲為麼?答案,當然是否定的。事實上,任中炎的第二本奏折,早在昨晚,就已經令人八百里加急,送往京師。不過,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那本奏折,並非上達天聽,而是直接地給他的母后——也就是當朝的皇后娘娘……
他相信,那本措辭婉轉的奏折,若給了母后的意義,遠遠地大於給予炎帝。
因為,護子心切的炎帝,可能會嚴懲那個來歷不明的元帥,可是,他卻怎麼都不會忍心除掉那個最心愛的女人為他生下的兒子。
而那個早已黃鶴杳去的女人,甚至是那個女人所生下的孩子,卻恰好就是母后的心頭刺,肉中釘。所以,任中炎相信,只要那奏折到了母后的手裡,那麼,等待任中銀的,就只有死路一條——因為,他的向來心狠手辣的母后,他的那個為了自己的兒子不顧一切的母后,一定不會放過這個絕佳的機會,一定會在恰當的時機,恰到好處地遞上這一份足以致任中銀死地的奏折,然後,一舉,置那個任中銀,於萬劫不復的境地。
因為,任中銀是除了任中垢之外,對於他,甚至是他的母后威脅最大的一個人。要知道,任中銀不但是他,甚至是他的母后,生在肉裡的一條刺,長在骨頭裡的一顆釘……
可是,這些話,任中炎是不會對任中垢說的。
要知道,眼前的二人,因為暫時的、共同的利益而站在了一起,可是,卻不能代表,他們永遠是同盟。事實上,皇子的血液裡,天生的一半是涼薄,另外天生的一半,也是涼薄。他們,不相信任何人,當然,也不會為了任何人,而改變自己的野心或者立場。
所以,在所有的皇子的眼裡,兄弟是對手,親人是對手,甚至,整個天下,都是對手。而他們,在那個高高在上的玉座沒有落入誰家之前,便是殊死的搏鬥,不死,不休……
所以,在聽到任中垢的話,甚至在明白他的心之所想之後。勝日王朝裡,那個年輕的太子任中炎,忽然間,神色淡淡地在燈下回頭。他的眸子,甚至是溢滿笑意的,那笑,溫潤如花,淡雅如水。那笑,彷彿還帶著兄長般的眷顧,還帶著,寵溺的包涵。
然後,年輕的太子,就在燈下,靜靜地回頭,靜靜地望著一直和他奇異地對立著的對手,搖頭。他說:「三皇弟啊……當然……沒有……」
任中垢的眸子,令人幾不可察地、深深地凝了一下。
所謂的面和心不和,所謂的虛意奉稱,假意許諾。任中垢當然不會傻到相信任中炎的話,事實上,當任中炎的八百里加急的奏折一走出驛館的門口,他就準時地得到了消息。而他,今日至所以明知故問,只不過是想迷惑任中炎的視線,讓他對自己的「急於求成」,當成笑料,然後,放下少少戒心而已……
將任中垢的表情盡收眼底,任中炎還是淡淡而笑,他轉過身,在正中的錦凳之上坐下,依舊笑著,微微地搖了搖頭:「二皇弟,我不會提三皇弟的事……第一,我相信三皇弟不是這樣的人,第二呢,他對於那個銀八的事,或許至今還蒙在鼓裡……又或者說,即便是他知道了對方是女人的事實,可是還在顧忌大局同,顧忌著年後的戰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