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麼,女人,我答應你,從此不再欺騙,從此,只以我的真實面目,來面對你……
藍若的手,再一次撫上了臉頰。舒榒駑襻再垂下來時,手裡拿著一張薄薄的人-皮-面-具。逐漸明亮的,透著單薄色澤的晨曦,將整個房間鋪滿。燭光漸漸暗淡下來,最後,只變成一個微紅的點,閃閃爍爍。
在那個沉睡著的女子的床前,站著一個年輕俊朗的英挺男子。
那個男子,有著一張完美如刀削般的臉龐。長眉斜飛入鬢,眼神凜冽鋒銳。挺如山峰的鼻,薄如刀削的唇,襯托得健康的小麥色皮膚卓爾不群,英姿煥發。當然了,最神奇的,還是他的眸子,那是不同於平常人的墨黑,漆一般的暈染,斜斜地望了過去,卻是水晶一般的湛藍。
那瞳仁的藍,彷彿深海的極致,天宇的明晰,那樣的隱隱的淡紫。倒映著無數光點,彷彿湛藍天際裡,閃耀的群星。
那一個男子,再細細一看,赫然就是銀王府的三王爺,遠征軍裡的右路軍元帥,任中銀……
任中銀……
藍若……
床上精疲力竭的年輕女子,早已沉沉地睡去了,沒有能看到眼前的一幕,只有任中銀,一手握著面具,靜靜地望著沉睡中的女子,眼神複雜,沉重而且憐惜……
過了良久,他才長長地吐了口氣,來到寒氣襲人的院落裡,負手望天,若有所思。
「王爺……」有一個聲音,靜靜地從身後傳來,然後垂手立在任中銀的身後,原地待命。
任中銀微微地蹙了蹙眉,靜靜地說道:「坤,你左路大營,告訴阮副將,就說他們無帥在本王處,請他們屆時來接……」
「諾……」坤低低地應了一聲,然後卻沒有離開。
「對了,烈焰營中如何了……」任中銀得知洛暖心夜探烈焰帥府,當然知道她即將面對什麼。於是,他不惜孤身前往,險險地救她一命,可是,他更相知道,洛暖心受傷,那個人,又如何了……
「太子受傷,所有烈焰眾將原地待命……」坤的話,還是一貫的簡煉而憶簡潔。他想了想,又補充道:「只是,銀元帥傷重,呂梁前去救援,不料為烈焰楚良材所擒……」
「本王知道了……」一聽到呂梁前去救援,任中銀的眸子微微地縮了一下。洛暖心營中的爾虞我詐,他是早就知道的,可是,呂梁見洛暖心被困,捨命救援,這倒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要知道,八副將之中,除了來路不明,但對洛暖心忠心耿耿的阮玉、軒轅烈、唐天之外,還有各懷心思的呂梁、楊尚海等人。此時,呂梁卻是為何,要救洛暖心於危難之中呢……
卻不知,那個女人聽了這個消息之後,又會作何想呢……
坤悄無聲息地離去,任中銀還站在原處,不知過了多久,他忽然低喝了一聲:「來人……」
「王爺……」隨著任中銀的聲音,兩側的廂房之內,瞬間就湧出了數十個大漢,那些人,一身的黑衣,眼神鋒利,長身玉立,此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院落之中,猶還帶著屋子裡濃濃的熱氣。
那些人,身高不等,胖瘦不一。只是,每個人的臉上、身上,都帶著一種長年軍伍的戾氣,還有殺氣,一看就知道,這些人都是長年征戰的英銳。
「拾三,你帶你的小隊,負責保護銀元帥,直到她安全回到軍營之中……」
「三拾,你帶你的小隊,帶口住給沈參將,要他今夜三更時分,帶人埋伏在三里跋,本王稍遲會和他們會合……」
「諾……」所有的人,齊齊躬身,然後一陣風一般地朝著不同的方向,轉身而去。
天邊那抹白愈亮,愈亮,有什麼正要從那裡噴薄欲出。遠來的風,帶著塞外特有的,乾燥的氣息,吹在人的臉上,依舊是生疼,生疼。任中銀仰望長天,忽然微微地笑了起來。
看來,這一仗,很快就會結束……
洛暖心是在第三天的下午,收到呂梁被擒的消息的。
當時的她,因為情緒極度的低落,又因為舊傷剛愈,新傷又來,所以恢復得極度的緩慢。
自己醒來之後,她就沒有看到過藍若,而此時,陪在她身邊的,除了阮玉、唐天,還有任中銀。
任中銀此次的任務是伏擊四國,所以,當他結合內外力量,使用聲東擊西的方式,將四軒逼退三百里之後,就快馬加鞭地趕來了洛暖心的左路軍大營。
這一次的相處,十分的微妙。洛暖心沒有怒目而視,也沒有針鋒相對。甚至,在面對任中銀時,雖然還會想起曾經的刻骨的恨意,可是,她卻選擇了最簡單,也最原始的方法,漠視。
可是,任中銀的脾氣,似乎變得出奇地好。經常,他會耐心地來問候洛暖心,然後又極其耐心地和她分析敵情,然後商量擊技之法。
似乎任中銀能明白,洛暖心最大的心病是什麼。所以,當洛暖心意有逐客之時,他就會轉開話題,直接地說到戰事上,或者是兵士的各種習慣習俗上。
通常涉及到這樣的話題,洛暖心便會悄無聲息,然後聽之任之……
第三天下午的時候,任中銀正在和阮玉,還有軒轅烈商量著營救呂梁的事,就在這時,洛暖心突然地出現地營帳之外。
她沒有驚動任何人,只是在帳外傾聽良久之後,然後默默無言地離去。
天宇沉重黑暗,猶如鐵幕布,天邊,有零雪輾轉而下,洛暖心茫然地伸出手心,想去接零丁的碎雪,可是,那雪一觸及她手心的溫度,卻瞬間化為清水一滴。
原來,我們的手心,畢竟還有握不住的東西。
比如說年華逝水,比如說愛恨情仇,又比如說落花流水,又比如說,指間雪……
洛暖心抬起頭來,望著來到塞外的第一場雪,望著天際紛紛而落的碎碎點點,忽然怔忡起來……